时针走过十一点,在灯光中闪烁一下,又平稳地向下一个角度转去。镜子里映出两个男人的舞姿。
他跟在后面重复眼前黑衣黑裤之人的动作,张力,发梢落下的水珠,旋转中的热量。刘言曾经对自己的身体能力十分自信,这时候却吃力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是靠着一口气麻木地撑着。
悠哈终于停下来,看了一眼时间。
“辛苦了。”
被汗湿的前胸起伏着,毕竟练了几个小时舞蹈,肌肉和记忆力都已经达到极限。可说话的声音在刘言闭着眼睛听来,竟不带一丝气喘。扎实的基本功着实令人惊叹。
——这就是春羽剧团的实力吗?
要在剧场舞台上现场演出的人,与他们这些接受影视培训的相比,要求是高了不止一点半点。没有NG,没有剪辑,也没有后期,全靠个人实力掌控舞台,以一己之躯表现作品。
刘言凭着自己的皮相,开朗的性格和还算不错的素质,在学院里算得上是有些前途的学生。否则,他也不会来参加这个造星的比赛。当时导师将报名消息转发给他的时候,同时将他介绍给了悠哈。刘言还以为是哪个前辈,见面了,却是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
“我再跳一遍给你看吧,有几个动作还是衔接不上。”
他放下水瓶,刚要起来,却被悠哈抬起一根指头制止下来。
“今天可以了,再跳也不会有效果。”悠哈转身就走,“晚了路上不安全。”
“嗨。”刘言悻悻地叹了一口气,“能有什么不安全,凭我们两个在这城市里绝对能算得上是柴进和林冲吧。”
“呵,我看你是李逵。”
悠哈冷笑着冲他,随手就关了灯。
“那你就是鲁智深!不能更多了。”刘言嚷着,小跑着出来。
“别跑!别摔了。”
“嗨。”
他又嗤之以鼻地叹了一口气。等他出来了,悠哈跟在刘言身后走出楼。夜晚的校园里只有匆匆晚归的学生,灯光暗,今夜也无月光,灰蒙蒙的,分外安静。危险是不可能有的。
刘言走着,想到一事,就开口问:“悠哈,你那么厉害,在剧团怎么就没演什么呢?”
“演了你也不知道。”悠哈不留情面地戳穿他。
“别这么说,话剧昆曲音乐剧我都看过不少。”刘言语带不服气道,“虽然,很多都是在B站上看的。”
“嗯。”对于他的坦白,悠哈并没有再讥讽下去,“舞台毕竟和影视剧不同,每一场演出只有限定的场地票数,也无法再荧屏上反复重播,看到的人自然就少了。”
这话在刘言耳朵里听起来总有一些伤感,只有费过心力的人才明白,世上没有容易的事情,演戏也是如此。但是能力和回报却并不一定成正比。“你的能力,还不是藐视那些荧屏小鲜肉么。”他嘟囔着,“为什么还要留在不准团员接戏的过时剧团。”
“谁说春羽过时?”
“嗯……”
男人的声音平静却透露着不由分说的坚定,反问得刘言不做声了。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一个成立了五十多年的剧团,保持着自己独立的培养体系和等级制度,既与新兴媒体格格不入,经营方式也脱离市场化模式,真不知道埋没了多少青年人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