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婵夕阴沉着脸从内厅走出来,她步子匆忙,忘了低头,凤髻上的簪子挂得架上的琉璃彩灯乱晃,险些摔下地来,“蕉芸轩是开门做生意的,不是县廨大堂,三天两头不是碎尸就是自杀,把客人全吓没了,你们是要喝西北风吗?”
蒋沉知道婵夕这口气是冲着自己来的,嫌自己给蕉芸轩惹了麻烦,只得识趣地告辞,漫香还不忘从小厨房里捡出几只刚出炉的小胡饼硬塞进他的怀里,以全人情。
出了蕉芸轩,蒋沉连班房都没来得及回,便一口气赶到钱进岱的书房,把刚得到的关于“炽凤枢”的消息全盘上报。
钱进岱见蒋沉突然“杀来”,以为是来追问脱籍批文的,正盘算着要找个什么借口搪塞,却听说他是来上报关于“炽凤枢”的线索的,喜得差点按不住快要笑咧的嘴角——这不是正打瞌睡就有人上前递枕头了嘛!
“哎呀!怪不得啊怪不得!前几日本官把你这些年在万年县的功绩上报到了秋官,却一直没有回音,后来掌管良贱簿籍的都官员外郎跟我透了个口风,说老赖那个案子还没完,你不能中途卸职,我心里还纳闷呢,凶犯都归案了怎么还没完呢,你这么一说我才知道,原来这背后还牵扯着这么大的事情啊……”
蒋沉的后槽牙冷不防地咬了舌头,暗暗后悔,“完了,我好像……多事了!”
“阿蒋啊,暗兴邪道是朝廷大忌,你身为不良帅,一则,有责任为朝廷扫除心腹大患,二则,你若是能把这桩大案给破了,说不定就能一战成名,一飞冲天哪,这是个烫手的山芋,可也是你难得的出头机啊……”
见蒋沉还是面露难色,钱进岱一扯下巴上那少得可怜的几根山羊胡须,转了语气,“我明白你肯定有难处,按理说,一案归一案,的确也不能什么活儿都往你阿蒋一个人身上扔,你要是实在不想干就直说,我现在就去和他们当面理论,拼了头上这顶小小的乌纱帽不要了,抢也得把那张脱籍批文给你抢回来!”
见钱进岱当真拍着桌子站起身来,蒋沉只得赶紧阻拦,“明府,使不得,使不得啊……为了我这区区小事,哪能让明府再去惊动秋官呢……”
钱进岱被蒋沉按着勉强坐回椅子,连干了三口热茶才缓和了口气,“阿蒋啊,不是老哥哥我舍不得这个县令的位子,可是我走了,再换个新县令上任,你还得从头干起,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蒋沉一怔,钱进岱又语重心长,“阿蒋啊,长安城不只有咱们万年县,西边还有长安县呢,脱籍的名额本来就抢手,你焉知那长安县的不良帅就没在盯着?万一让人家抢了功劳,你可就白忙活这三年了……思来想去,阿蒋啊,咱们兄弟眼前只有一条路,好好干吧!”
“哎,我干,我接着干……”
出了钱进岱的书房,蒋沉后悔得直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他感觉今天自己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而要从这个坑里跳出来,他急需一个人帮自己垫脚!
他忙又赶回蕉芸轩的后巷,这里抬头可以望见舞乐伎们闺房的窗口,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孟得鹿正捧着一面小镜子在窗口理妆。
他试探地招了招手,她竟心领神会,悄悄地从侧梯下了楼,溜出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