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鬼市上的人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蕉芸轩,漫香便知道她有麻烦了,尤其今日为首的还是鬼市之主,野良!
前日“鸾羡会”上,孟得鹿一曲剑器舞惊艳全城,不仅让钟望鹏丢了魂魄,更让春官侍郎之子崔半晟对她心生爱慕,一心替她赎身,纳为妾室。
他也和秋官掌管良贱簿籍的都官员外郎商量妥当,只等和漫香谈妥价格,便要替孟得鹿批署解籍批文,带她跳出风尘。
漫香和孟得鹿婉言相拒,崔半晟求而不得,又找鬼市上的人去蕉芸轩闹场刁难了几次,本想逼孟得鹿就范,不想却每每被她巧妙化解还击。
消息传回鬼市,听说又是那名额头上绘着一对鹿角的舞伎让自己的人吃了瘪,野良倒来了兴致,决定亲自出面会上一会。
他只带了两人随行,二人统一身着短打扮,腰系红绸,一见了漫香便喜气洋洋地叉手道贺,若不是他们卷起的袖口下还露着刺青,路人简直就要相信他们只是两名普普通通的喜轿轿夫了。
漫香命人斟酒,先自饮三杯,以为敬意。
野良挑了挑大拇指,“老板娘海量。”
漫香带着几分醉态,身子险些晃进野良怀中,趴在他耳边神秘低语,“酒里有毒,一会儿我就扑死在你身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先想想怎么跟官府交代吧。”
野良连连后仰,“老板娘知道我最胆小了,可别把我吓坏了。”
“谁吓唬谁啊,实话告诉你,得鹿是我店里数一数二的丫头,全店的人就指着她挣钱养活呢,你想把她抢走也行,我给你出个主张……”
“老板娘赐教!”
“拿几根麻绳把我店里人的脖子都拴上,别让吃饭,全喝西北风!”
野良苦笑着直搓手,“老板娘别难为我,我也是收钱办事,讨口饭吃,拿人手短不是。”
漫香乜斜着杏眼反唇相讥,“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你讨饭也不能讨到我父母坟头上吧!”
二人正阴阳怪气你来我往,蒋沉突然满头大汗闯进店门!
方才,蒋沉刚从丐六子口中听说了崔府派野良强娶孟得鹿的事情,急忙奔来阻拦。
见赎身契书上还没有孟得鹿的手印与签名,他暂且松了一口气,拉下脸来瞪向野良。
“乐户从良虽然是好事,可也不能不顾本人的心意,失了王法,既然得鹿娘子不愿离开蕉芸轩,野良老板便请回吧。”
“王法?”野良将小手指甲探进耳朵眼里用力地掏了掏,好像要将什么不堪的字眼直接挖出来弹飞,“我野良向来霸道,从不知‘王法’二字要怎么写?”
蒋沉鹰目一凛,“那今日在下就教教老板,让老板也学些长安城里行走的规矩。”
野良冷笑一声,“就凭你?”
蒋沉下巴一扬,“就凭我!”
野良一拍桌案站起身来,震得梁上的琉璃彩灯摇摇欲坠,“冲你这天大的口气,今天这人我还非带走不可了!”
蒋沉机警撤后一步,手握刀柄,“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漫香巴不得借机解围,忙挥着一双巴掌像撵鸡似的将二人往店外轰。
“要打出去打!我店里摆的全是名贵古玩,砸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野良与蒋沉置若罔闻,各自拉开架势,眼看一场厮杀在即,一个声音从二楼悠悠传来。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