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内很快传遍风言风语,达官显贵们既不愿意招惹鬼市,也不愿意得罪崔府,纷纷避之不及,不出三日,蕉芸轩便已门可罗雀,不光把漫香气得犯了头风,姐妹们的抱怨声更是不绝于耳,嘲讽着孟得鹿只顾着自己,罔顾店中的安危和众姐妹的生计。
神思像误扑了蜘蛛网的小虫一样乱扑腾着,孟得鹿出神间又想起野良登门时的穿着:粗麻便服配布鞋,腰间扎了一条硬皮宽腰带,这样的装束行走在鲲鹏堂乃至鬼市中倒说得过去,堂而皇之地走在大街上便显得过于随意了……
猛然间,她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第一次在鬼市见到野良时,他好像就是这身打扮,也许,他是刻意穿着初见时的衣服来见我的,因为他心底里想向我暗示一个信息——他依然记得当初我和他结盟的约定,并且,他希望我也记得!可是……他这么做,又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有了这番猜想,孟得鹿更是心烦意乱,便趁着夜色悄悄改换了一身男装,摸出后门,一路溜进鬼市的无醉酒馆。
她掏出野良送的那截短木刀柄,独眼老汉瞥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不消半刻,老汉又引着野良来到了酒馆。
孟得鹿扬手便将那短木刀柄迎着野良的脸扔去,破口大骂:“野良!我原以为你盗亦有道,还算条英雄好汉,想不到你却欺软怕硬,欺凌妇孺,算我看走了眼!”
野良抬手捏住飞来的刀柄,面无愠色。
“小娘子深更半夜来就是为了还我这个?还是为了骂我出出气?好,东西我收到了,骂声我也听到了,小娘子别气坏了花容,不然上轿就难看了……”
“我说过了,崔府想让我进门,除非用棺材来抬我!”
“小娘子还不明白吗?现在最想让你进崔府的并非崔公子,而是我!”
“果然!”孟得鹿心中的猜测得到了验证,警惕地瞪着野良,“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野良索性把话挑明,“不妨告诉你,崔府里有我想要的东西,我要你进去做我的内应眼线!”
原来,野良在下很大的一盘棋,自己于他而言并非弃子,而是一颗更重要的孤子!
醒悟过来,孟得鹿冷笑不止,“如果,我不呢?”
“事到如今,你还有别的选择吗?”野良眼中闪出两道冷光,“崔府不缺你一名美妾,等你过门的时日长了,崔公子对你的新鲜劲过了,你未必还有好日子过,所以,现在摆在你眼前的路只有两条,一是得罪我,嫁进崔府去自生自灭,二是顺从我,以后,我还能帮你撑撑腰,让你的日子好过一些……你是个极聪明的人,该选哪条路,就不用我细说了吧?”
孟得鹿这才发现纵然自己挣得鱼死网破,等待她的却还有另一张更大的罗网,只得松开咬紧的牙关问:“你想让我进崔府帮你查什么?”
野良并不细答,“等你过了府自然会知晓……”
双眼紧紧盯着桌上的线香,直到它燃到根底,孟得鹿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把细细的灰柱吹得灰飞烟灭。
“好!三日后便是吉时,你去蕉芸轩,亲自送我上轿!”
野良挥了挥手,独眼老汉便依着吩咐把孟得鹿安然送出了鬼市。
孟得鹿觉得后腰有什么硬物硌得慌,随手一摸,发现那截短刀柄不知何时又塞回到了她的腰带间。
野良那张不阴不阳的笑脸又浮现在眼前,好像在得意地宣扬她永远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可是孟得鹿知道,一旦进入崔府,不但自己必死无疑,还会连累许多人粉身碎骨!
“三天!”
“我只剩下三天时间可以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