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道:“师兄,人身中血便是水,方才孙无赦中毒后,却几息时间便化为飞灰了。”
穆藏锋摇摇头,“五行生克也不是死的,若强弱过于殊甚,火又何尝不能克水?此火并非寻常之火,自然也不惧血水了。”
李长安沉吟道:“如此说来,寻常江河之水定也解不了此毒了。”
穆藏锋道:“的确如此,千万里外的万妖山边弱水环绕,鸿毛不可浮于其上,当能解此毒,但万妖山相距太远。我曾听闻越地有一宗法门可凝练玄冥重水,昆南城择道种大会,那宗中应当也有来人。”
“是哪一宗?让靖道司去查,应当很快可以查到。”
“炼心宗。”
蜃首烛尊上,烛光微弱,古拙的浑圆铜香炉中青烟缭绕,檀木屑填充的青布蒲团之上,黄衣白发老者盘坐,形容枯槁。
童子本不知悲伤为何物,真人曾说,灵物就算化形也往往七情不全。但见到黄衣白发老者胸口那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他却总止不住鼻酸。
刀伤长二尺,斜斜斩开道袍,同样也斩开血肉骨骼,透过黄衣白发老者的前胸,能望见他背后墙壁。
烛光透过刀伤,被切成一线,投在墙壁上,他的影子之中,微微晃动。
老者双目微阖,似睡着,也似醒着。
宋开刀斩神墟,世人皆道他败而身死,但若见此景,谁能说他败了?他若算败了,天下元始境,便都算失败者。
童子乖巧坐着,浑没了在众修行人面前坐于云端的高高在上,双手如穿花蝴蝶般交错着,漾出一片白光,化作一道明镜,悬于云庭真人面前。
其中无数画面闪过,昆南城大小角落中,正在动荡不安,厮杀,抄家,无数举着火把的甲士如火光长龙在纵横的街道中流动,平时做了稍许亏心事的人,在此时都忍不住想潜伏出城,却都被拦下严厉盘问。
真人不语。
童子气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真人您的禁令,他们耳中没听进半分呢。”
童子是灵物化形,除了云庭真人外,他对其余人没半分归属感。任你西岐也好东荒也好,龙骧卫也好修行人也好,没差。
要换往日,说不许私斗就不许私斗,若不听的,他早出手教训了,只是近日真人身体每况愈下,连眼都不常睁开几回,童子虽将城中发生之时大多纳入眼中,却也无心再管。
只是,一放开手没管,当真越闹越过分,尤其那李长安,实力低微,却行事张狂,曾放他一马,竟还不领情,可恨!
“我且去管教一番。”童子说着,收了圆光术。
“罢了。”云庭真人微微摇头,眼睛微微睁开几分。
童子欣喜道:“真人您醒了。”
云庭真人胸口刀伤可怖,开口之时,语气却温和儒雅:“童儿,我们来此是做什么的?”
童子露出为难之,这问题太过简单,所以让他觉得此中另有深意,毕竟真人平时说话,都是十分有深意的。
但真人见他不答,说出的答案却很简单:“择道种。”
童子点点头,“哦”了一声。
真人又微微一笑道:“如今城中之事,又何尝不是在择道种,而且我想看看,李长安携剿灭龙骧暗卫之功助南宁王上位,潜龙要助姒飞臣,他又会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