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一去不回,只怕辜负了前辈授业之恩。
白忘机没有直接回答,却指了指李长安腰间的刀,问道:“你明不明白你现在带着刀,是要去做什么?”
“了断恩仇。”李长安握了握刀柄,又补充了一句:“杀人。”
白忘机淡淡笑了笑,“了断恩仇,那好,你现在的刀连仇都未能了断,又有什么资格去问恩?”
李长安怔了怔,这是白忘机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说话,但显然白忘机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语气越来越重。
“所谓杀十人者可出草莽,杀百人者能称豪杰,杀千人者成堪为大将,杀万人者便是枭雄!若杀十万人百万人千万人,万万人!就如那大承皇帝一般,举世无双君临天下,八荒六合,唯我独尊!”
窗外惊雷响起,白忘机的话却是更惊人的霹雳,让李长安寒毛炸起,久不能言。
“你的刀,连十人都杀不了,又安敢来问我有什么目的!莫非以为我帮你真是因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么!既然你已拿起刀,那就去杀,杀给我看,也杀给你自己看,看你李长安能不能杀出草莽,能不能了断恩仇!”
李长安一颗心狂跳不已,深深呼吸几口气,终于重重点头。
“好!”
他头也不回地闯入重重雨幕中。
刚出门,却在门口见到两个人,让他心中一紧。
定睛一看,发现是韩老太和韩苏儿,便不动声色地把刀藏到蓑衣之下。
韩老太却瞧见了他藏刀的动作,问道:“长安呐,这么晚了出去做什么?”
原来她黄昏时候与别人说话,听他们有些怀疑李长安,自己也越想越不对劲,今夜便做了些好菜,想来问问李长安是怎么回事,却恰好撞见到他带刀出门。
李长安撒了个谎:“有东西落在菜场没拿,去拿回来。”
韩苏儿好奇道:“长安哥哥,你带刀干嘛呀?”
李长安笑了笑,若无其事地摸了摸她的头,“世上歹人多,带着防身。”
韩老太把伞递给韩苏儿,突然跪下给李长安磕了个头,“恩人,你可不能就这样去找他们啊!”
李长安连忙去扶起她,暗暗皱眉道:“你怎么知道的?”
谁知韩老太闻言又流泪不已,连连磕头,“果然是这样,原来真的是你!”
李长安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被韩老太诈出了真话,不由摇头失笑,道:“他们与我本就有生死大仇,你也不必感激我。”
他说罢转身就走,韩老太上来扯住他袖子,他便沉声道:“我帮你报了仇,你也莫要阻我报杀父之仇。”
韩老太一愣,李长安已转身离去,在雨中留下一个背影。
韩苏儿拉着韩老太的衣角,喃喃道:“长安哥哥好威风。”
韩老太将韩苏儿搂进怀中,韩苏儿又轻轻哼起童谣来:
“月亮爷,丈丈高。
骑白马,带腰刀。
腰刀长,杀个狼……”
奶声奶气的童音哼着歌谣,在嘈嘈雨声中传出很远,李长安踩着水花,老少的声音逐渐隐没在风雨声中。
如意赌坊就在城北,淮安城是个边陲县镇,地方不大,但要到城北也得大半个时辰。
他在街上走了许久,身上蓑衣吸饱了水,重逾铁甲。
但压抑了两个月的仇恨却燃烧起来,化开了层层冰封,让身体越来越轻,似脱去了万斤重担!
每走出一步,脊梁都挺直一分,到后来就像笔直的刀背!
雨虽冷,血却热得冒泡!仿佛身体里烧起了熊熊火焰,再冷的雨也浇不熄!
他想狂奔长啸,乘风飞奔至长街尽头,却按住腰间的刀,稳稳走着。
大风呜咽如洞萧,急雨噼啪似千万鼓点,狂风急雨之中,李长安一步一步踏着拍子。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隐隐有些灯光。
雨夜中,狰狞的檐角初露峥嵘。
嗵!
一道炸雷将夜空照破,浩浩荡荡,惊心动魄,仿佛神兵天将在云端擂响战鼓!
李长安扶起笠沿,望向面前青瓦白墙的大院,顿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