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细木车间。
粉刷着白灰的砖墙上,薄灰在电机轰鸣中瑟瑟发抖。
砖墙上的小窗射进来七八道四四方方的光线,密密麻麻的尘埃颗粒在光线中盘旋飘落。
有人穿过,卷起一股气流,让刚刚落下的尘埃再次飘起。
师傅们穿着蓝大褂,戴着有些发黄的白口罩,一根根木料通过机械的削切刨平,打出一个个榫槽,发出滋滋的尖啸。
刨花和木屑冲击着挡板,腾起一股股的灰尘,落了一身的碎屑和尘埃。
角落里,一个蓝大褂青工呆坐在木方上,痴痴的望着眼前忙碌的人群。
“秦光明!秦光明!发什么呆?赶紧把木方推过来!”
嘈杂的车间里响起一道浑厚的吼声。
秦光明移动目光,喊他的正是带班师傅唐满。
三十出头的唐满对这个学徒不满意。
这小子性格太内向,属于一杠子压不出个屁的家伙。
你跟他说啥都没有回应,感觉是对自己不满一样。
唐满望了一眼不远处装木方的秦光明,微微叹了口气。
要不是李副场长交待自己带他,他是真不想要这个徒弟。
秦光明推着手推车,把木方送到了平刨机床旁。
他微微一笑,“师傅,干了一早上了,歇歇呗?”
咦?
说话了?!
唐满吃了一惊。
这小子进厂两天了,拢共就没说上十句话。
“你小子啊,这就对了!当我徒弟就得多跟我交流,不然我咋知道你会不会啊?!”
“走,出去透口气!”
有转变就好!唐满心情一下子变好了不少。
他关闭了设备电源。
两人拍打着大褂上的灰尘,一前一后的往外走。
“嘿嘿,师傅,我,我不是不想说话,我嘴太笨了,怕说错话。”
“你是学徒嘛,说错话难免,怕啥?”
唐满鼓励道。
走出车间的大门,一股寒意迎面袭来。
三月的东北,春寒料峭。
俩人走到长椅旁,秦光明把椅子上的积雪划拉干净。
“师傅,坐!”
“嘿,你小子像变了个人似的!”
唐满眯着眼看着秦光明,现在的徒弟像那么回事了。
“我就是跟师傅不熟悉,熟悉就好了!”
秦光明不得不找个借口。
就在几分钟前,他重生了。
重生到了1978年,他刚进细木车间当学徒的时候。
前世,秦光明的性格确实内向,不善与人打交道。
这个性格导致他很多机会都没有把握住。
秦光明内向孤僻的性格跟他的家庭有关。
他是个单亲家庭。
在十岁的时候,老妈得病走了。
他跟着老爸秦万民长大。
老爸工作很忙,他经常一个人,过惯了孤独的日子,也就养成了孤僻的性格。
可能是缺乏母爱的关系,让他更加珍惜母亲曾经给过他的爱,而反对老爸再婚就成了他唯一捍卫母爱的方式。
因为这事,父子俩闹掰了。
也因为这事,他对青梅竹马的娃娃亲朱虹不冷不热,导致她远走沪海。
而他南下闯荡了几十年,一事无成。
可以说,前世的秦光明很失败。
直到重生前,回想起自己在关键时刻的失误,他就悔恨不已。
经历了几十年社会的摔打,他的性格早已发生了变化。
如今重生回来,他当然不能像前世一样,一杠子压不出个屁啊!
否则,自己重生回来干啥?
车间大院里白雪皑皑。
只扫出了一条两米多宽的路。
两边的积雪已经有十几公分厚了。
此时的车间管理是很松散的,刚刚结束了运动,很多人都如履薄冰,生怕运动啥时候再来,也没人敢轻易得罪人。
料峭的春风依然冻手。
秦光明摸了下口袋,对唐满说道:“师傅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上班时间…”
唐满不高兴。
“师傅,我听说门口的商店里有好烟,我去看一眼。”
“哦?那行,快去快回!”
听说小徒弟是去买烟,唐满心里一动…
秦光明快步跑出了大院。
院外就是厂南路。
不远处就是青年商店。
这是商业科办的大集体。
掀开大门口的棉帘子,推开了弹簧门,商店的喧嚣扑面而来。
虽然现在是上班时间,可是作为沾河林业局的所在地,干部职工的家属自然不少。
作为家属在商店里消磨时光也是一种生活方式。
秦光明扫视了一眼,直奔烟酒柜。
朱虹就在这个柜台上班。
远远的见一个圆脸大辫子姑娘正在开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