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水相逢，肯出手相助，已是心善。

少年虽然算计了她的钱财，最后倒也没有全拿，只要了买草药的钱救人，还帮她躲开了追兵让她暂宿在这间隐秘的旧柴房里，看来这孩子算不上什么坏人。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顾云珂准备蹑手蹑脚的离开，刚落脚踩着地儿，少年就睁开眼瞧着她。

“你醒了？”

“唔，那孩子的娘怎么样了？”

顾云珂只好坐下同他寒暄几句，道个谢再离开。

少年脸上浮起了骄傲，叼着一根甘草：“有我小六子神医在，小小病症罢了，肯定能治好！要不是为了帮他娘亲治病，我今日也不会上街装乞丐，还偷你的银子。”

小孩子还挺臭屁的……

但至少人挺仗义的，知错就改。

年纪尚小，孺子可教也。

顾云珂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个馒头，递过去：“小六子，吃吗？算谢谢你帮了我一回。”

小六子接过馒头，半信半疑指着手里干瘪的食物：“你确定这是馒头，不是……面饼？”

不好意思说自己摔下马车把馒头压扁这回事，顾云珂打了个岔：“我就爱吃扁的馒头，你不懂。”

小六子扯了扯嘴角，没有再抱怨。对他这样的流浪者来说，有地方住下遮风挡雨，有吃的填饱肚子，每日便是老天恩赐的上上签了。

此事印证了一句真理，饿的时候，吃白面馒头都是香的。

从昨夜开始，顾云珂就没吃下什么东西，要不是临行离开大觉寺前，无檎师父非要硬塞来的馒头，她现在指不定也得跟着小六子上街乞讨……

得了空闲，顾云珂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打量。破旧的柴房里只有一个缺了角的灶台，灶台上有一口生锈的锅，地上还有软草铺的简易榻，这些是小六子的全部家当。

“小六子，你家人呢？”顾云珂随口问了句。

小六子咽下最后一口馒头，躺在地上舒服的眯着眼睛：“家人？打小跟着我师父，没有家人。我娘生下我没多久就死了，我爹被拉去充军上了战场也死了。我那会儿年纪小差点活不成，跟狗抢吃的时候，被我师父救下了。”

“对不住。”顾云珂沉默了，不该问的。

小六子摆了摆手：“有什么可对不住的？我娘死了，该怪的是我，她如果不生我就不会死，至于我爹在战场上死了，要怪就怪冀国人。”

纵观各个朝代，战乱纷争劳民伤财，可怜的都是些百姓。敌军破城，他们无家可归四处流浪，再倒霉一些的，被自己的国家放弃，割让了城池，最终沦为他国奴隶。

嘴里的馒头变得苦涩，顾云珂突然理解，前世的沈北枭，为何顶着摄政暴戾的名头，也要四处征伐统一中原版图，把完完整整的景国交到未来储君的手里。

只有一统，百姓才可安居乐业。

“你就是通缉画上的那个罪臣家眷吧？”

顾云珂的思绪发散，对面的小六子忽然问了这么一句，引得她浑身冒汗，想着该怎么搪塞过去，“我是男的，你看我穿着大理寺官差服，怎么可能是那个女逃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