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筝一行有备而来,赵允弼作为异地的团练使,官身是虚职寄禄官,可他还带来了本路监司官吏、州城隍庙的枷锁将、判官,将虚夷县城隍一众移交法办。
虚夷县的枷锁将,反被金枷板和玉锁链子拿住,两眼无光,箕坐在台陛边。
炽燃鬼大汉坐其身边,整日怒火的他,难得哈哈大笑:“将军,你常说,你有不下多少种酷刑?多少种来着?多少?”
另一边,在长恩殊卉的引见下,周游也和赵允弼打了照面。
“周游兄,舍妹灵筝天性活泼,几日来,许是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赵将军,是我要多加感谢令妹。”
赵灵筝面无表情地从两人之间穿过,将他们隔开。
“哎呀,不要在这里客气来客气去了。”
她又招了招手,让坐在石桌凳前的一个小男孩,走了过来。
“他叫周游,是阿姊新认识的道友。”
赵灵筝转向周游,言简意赅:“这我弟。”
“我叫赵……”
小男孩刚一开口,却被赵灵筝凶巴巴地瞪了一眼,伸手就要拍他后脑勺。
吓得旁边的赵允弼眼皮狂跳。
“表妹!使不得!”
“师妹,不能打不能打!”
周围人纷纷出声制止,赵灵筝“哦”了一声,悻悻收回手:“小时候打习惯了……”
清了清嗓子,赵灵筝介绍道:“我弟弟叫赵受益。”
小男孩偷偷摸摸地瞄了她一眼,闷声道:“对,我叫赵受益。”
和新识的几人寒暄两句,周游注意到门前的城隍已被褪掉了官服,于是开口问道:“袁城隍,会被如何处置?”
“用度靡费,纸醉骄奢。”赵允弼说道,“革职,其间所浪费之钱帛,算作他的欠债。私产充公,仍不抵债,则发往蒿里山服苦役,直至赎债还清,恢复白身。”
此时,左右判官被押着从旁经过,兀自不服,梗着脖子。
赵允弼斜睨他们,厉声道:“是不是还觉得,你们不欺行、不霸市,并无作恶,仅仅多扣了几粒米,多用了几张纸,却因法度严格,落得个阶下囚,而心生不忿?”
赵受益听闻,停下了摩挲手里葫芦的动作,抬头看向前。周游见状,心知这位赵将军,是在借故教导传授小表弟为政的清德。
“城隍批阅文牒,本可使用无形鬼纸,袁进却与其他县城隍攀比文房用度。更购入百文一张的澄心堂纸,时而仅写十几字便整张废弃。致使虚夷县每年单单纸张支出,便达数十万之巨。”
“为逃避文山牍海之追责,强令新死众鬼,凝躯尚弱之时,日夜苦工,劬劳不堪。”
“为阿谀逢迎,强令新死众鬼,盘曲跪坐,玉箸挑米,为官者从中贪墨余粮,以宴请我们的几碗饭为幌子,竟下账吞没上百袋禹余粮!”
“按阴曹法律,新鬼每头七至五七,均给假一日,令其回归坟塚家位,尚飨家人后嗣祭祀,以凝魂识,为鬼长久。”
周游也皱眉严声:“你们所为,令几十个新鬼魂识凋敝,亲不相见,罔顾人伦,多少人家祭之不见其祖其父,新丧更哀。你们随意一句的强令,却险些断送多少新鬼的鬼生,又让多少户人家无怙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