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五年二月,初春的天气已经热起来了。
苏苍站在阴凉处回头看了下巷口,空无一人的小巷在正午的阳光下黑白分明,他双手一抖,将一件灰色长袍套在身上,遮住了巡捕的制服,取下头上帽子,扔进空间,再用一块灰布蒙在脸上。
抬脚一蹬地,身体违背物理常识直接上升,像一片毫无重量的羽毛似的,再用另一只脚在墙壁上一点,两步就上了屋顶,踩着瓦片像一只猫似得轻盈,压低身子奔向东北角屋脊和马头墙的夹角。
趴下身子贴在瓦片上,尽量隐藏在阴影里,接着一把长枪出现在手上,是巡捕房标配步枪:英式李-恩菲尔德步枪。
苏苍举枪抵上肩头,顺着枪口方向望去。
视线所及1000米外是租界有名的鸿运楼,二楼南向的包厢窗户大开,一张八仙桌摆满了菜肴,四个巡捕正在杯觥交错之间,高谈阔论。
“要我说,探长就该要他10根大黄鱼!”
“10根?这可是板上钉钉的红党,我看得值20根!”
“都在做梦呢?都说了是红党,那些苦哈哈枪都不带一把的,能拿出10根大黄鱼?”
“那这么说,探长是打算把他引渡给国府那边?”
“你个傻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眼里只有国府?”
“哦!探长英明!这都让您老搭上线了?”
一直沉默喝酒面带微笑的探长,看着三个下属在眼前耍宝,听到这句话面色一沉:“乱说话!”
站起身端着酒杯打算说些场面话,三个下属也纷纷找杯子准备在探长讲话完毕一起庆祝。
就听见“噗!”的一声,然后“咣当!”“噗通!”一阵乱响。
三人定睛一看,探长上半身突然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杯碗碟盘一起乱飞,然后身子一软摔在地上。
喝的有些迷糊的三个人争先恐后离开座位,抢着去扶探长,最快的一个拉着探长胳膊一使劲,人被他整个翻了过来,一片五颜六色的东西扑面而来。
三人一愣,瞬间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有人大喊来人啊,有人捂着肚子狂吐不止,拉着胳膊那个还在呐呐自语:“这怎么就死了呢?”
千米外的苏苍看到子弹击中自己上司的脑门后,就收枪缩身顺着瓦片溜了下去,脚一踩到小巷地面,摘下蒙面灰布,脱下灰色长袍,戴上帽子,瞬间变身一个小巡捕。
顺着小巷阴凉的一半一直走到头,还顺手整理了一下衣着,拉了拉下摆,正了正帽子,然后出了小巷来到人声鼎沸的法大马路,看到那边搭档老烟杆还坐在石阶上抽着旱烟。
慢悠悠走过去:“老烟!我看你这烟杆是新换的吧?”
老烟杆取下嘴上的烟杆,瞅了一眼,又叼在嘴上:“昨儿个看人下棋,顺手放在脚边,不知道被哪个憨货一脚踩断了!”
说是烟杆,其实是挑选合适粗细的竹节,一粗一细,粗短细长,钻个孔插在一起,粗的放自己卷的旱烟卷,细的那头就是吸管了。
“走吧,还有两条街就算完事,我说你也不少挣钱,这么抠搜干啥,你也没儿没女的,攒那么多打算留给谁?”苏苍调侃着老烟枪,转身继续巡街,
“天气要热起来了,就怕这忽凉忽热的,一到这时候我就闹肚子!”
老烟枪取下烟杆,在自己鞋底敲了敲,把里面的残留物扣在地上,然后装进口袋,站起身正了正帽子追上苏苍:
“你再惦记也不会留给你!你说你也十八九岁大小伙了,咋就不愿意结婚呢?”
一老一少互相揭着老底,在逐渐偏西的阳光下拉长了影子。
刚走到天主堂路这个辖区边界,就看到一队巡捕急匆匆的跑了过去,这是隔壁麦兰巡捕房的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