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7月12日夜,这座城市又下起了雨。细雨绵绵。
南非世界杯决赛,西班牙对荷兰,街上空荡荡的,红绿灯孤单地来回变化。整座城市的人都聚在不同的电视机前,喝着啤酒,大喊好球臭球。
楚子航平躺在黑暗里,双手交叠在胸口,盯着屋顶的珐琅吊灯。隔壁传来妈妈和闺蜜们的尖叫,大概是进球了。她们已经干掉一箱啤酒了,再这么喝下去,这组漂亮怪阿姨就会穿着低胸的丝绸睡衣跑到花园里,手拉着手发癫。不过也没什么,随她们闹吧,偶尔发发疯也好。
今晚妈妈已经喝过牛奶了。
楚子航在背他的日记,他的日记不写在纸上也不写在电子文档里,而是写在大脑里。里面有很多画面,一帧帧地过,有的是他骑在那个男人的脖子上喊着“驾驾驾”;有的是男人给他买的唯一一件值钱玩具,一套轨道火车;还有就是那个男人自评人生里最拉风的画面,两腿分立,提着一柄御神或者弑神的刀……每晚睡前,楚子航都会回想一次,回想每个细节,直到确认自己没有忘记什么。
“脑科学导论”的教员富山雅史说,人的记忆很靠不住,就像一块容易被消磁的破硬盘。过去的事情就像是画在沙地上的画,时间流逝,沙被风吹走,记忆模糊,最后化成茫茫的一片,再也无法分辨。富山雅史说这其实是人的自我保护功能,试想你能记住过去的每个细节,永志不忘,那么一生里最令你悲伤、疼痛、哀愁的画面就会不断地折磨你,你总也不能从过去的坏状态里走出来。
可楚子航不想忘记,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还记得那个男人了。如果他也忘记了,那个男人就像根本不曾存在过。
那个男人说过,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件东西能证明他的存在,就是流着他一半血的楚子航。
“爸爸,又下雨啊。”回忆完最后一个画面,楚子航轻声说。
雨劈里啪啦打在窗上,他缓缓阖上眼睛,睡着了。
声音渐息渐远,楚子航并未醒来,雨下大了,狂风席卷着暴雨,挥霍而下,空气中弥漫水汽,逐渐变得湿热,就像当年的雨一样!什么声音近了?是车!是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车停了下来,遇到了什么?有光进来了,很刺眼,充斥着高贵的光照耀大地!在光之下的是谁?抬手举矛投射。是奥丁!他来了!他胯下是站着山一样魁伟的骏马,它披挂着金属错花的沉重甲胄,白色皮毛上流淌着晶石般的辉光,八条雄壮的马腿就像是轮式起重机用来稳定车身的支架。它用暗金色的马掌抠着地面,坚硬的路面被它翻开一个又一个的伤口。马脸上带着面具,每次雷鸣般地嘶叫之后,面具上的金属鼻孔里就喷出电光的细屑。
突然楚子航惊醒,大口大口喘气,冷汗已经浸湿了床单,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奥丁进入了他的梦境里!并且想要杀亖楚子航!
“明泽,今天我有话想和你讲。”
“我的哥哥,今天怎么找我聊天啊?你的师兄刚才刚被奥丁差点杀死,多亏了哥哥你啊!话说,哥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忧愁了?想和我聊人生聊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