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嘻嘻一笑：“既是夜半三更，师父怎得还醒着？”

须菩提一愣，难道我去灭了一尊佛也要说给你听？

须菩提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你这猴头打翻了药架，才将为师吵醒，为师不与你计较，快滚快滚。”

猴子非但不滚，反而越过窗户：“明明是师父白天在道场对我提点，怎得现在还怪起我来？”

须菩提纳闷：“这话从何说起？”

“师父问我想学什么本事，弟子答不出。您便看了一眼东方的日头，又敲了俺三下，随后翻窗而出。”

须菩提一想是有这么回事儿：“那又如何？你跟随为师已有七年，连想学什么都弄不明白，打你三下你还委屈了不成？”

猴子一愣：“只是如此？”

须菩提眼一瞪：“不然呢？难道是告诉你夜半三更溜窗传法？”

“我还真当……”猴子悻悻然：“那师父你且安睡。弟子这便去了。”

须菩提叹道：“来都来了，还走甚么走？”

猴子大喜。

须菩提道：“为师白日问你的问题，你可有答案？”

猴子正色：“起初是没有的，但师父当头三棒叫我醍醐灌顶，我便有了主意。”

须菩提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我要与师父一样，学那【逍遥】之道。”

猴子一字一顿，说得极为认真。

“逍遥？”须菩提皱眉：“看来你对为师有误解，为师也高看了你这猴头，折腾这么些年，到头来居然还是只想做个逍遥散仙。”

猴子一躬身：“不是我要逍遥。”

“是叫我妖族顶天立地，是要我妖族得以逍遥。”

须菩提心头一震，试探道：“三界生灵，莫不在仙佛手心，哪个能得逍遥？”

“那便是师父收我为徒的意义！”

“师父作为太古之仙，有惊天神通。却偏偏将这方寸山开辟在隐世。从不敬告天地，也不结交神佛。门下弟子也都是我等‘卑贱’妖族。”

“定是师父不愿与这肮脏的三界秩序同流合污。”

“师父，你对这天地，一定也失望透顶吧？”

猴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恳请师父传法，弟子愿与师父将这三界搅得天翻地覆！”

月光皎洁，清冷通透。

洒进窗户，将猴子的身影拉长。

这一刻仿佛四周空气都为之一滞。

猴子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猜透了须菩提的心思，他心里坠坠不安。

须菩提良久不语，眼神却柔和不已。

终于开口道：“悟空悟空……真不罔为师给你起的这个名字。”

话都说到这份上，猴子怎么还不懂？！

他“蹭”地跳起，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激动，只得挠挠这挠挠那，在屋子里上下乱窜。

须菩提呵呵笑着：“那你可知师父为何不教你道德经典，不教你修禅打坐？”

猴子摇头。

须菩提道：“成长便是如此，你对这天地理解地越深刻，你的赤子之心就会蒙上更多灰尘。”

“道德也好，修行也罢。无非是神佛给生灵套上的无形枷锁。”

“有了敬畏之心，就会丧失掉你原本锐意进取的意志，最终成为一个普通人，一辈子活在神佛的阴影之下。”

“他们那些活了几万年的老东西，一旦见你畏首畏尾，便有数不清的法子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