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米长廊,勇者前辈血肉模糊的尸体,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凶恶蛮横的巨型魔物,出人意料的奇妙机关,浓郁如实体的涛涛魔气……
吟游诗人的一切幻想,都不存在。
朴素的灰白色石块堆砌,构筑为笔直的通道,尽头被白光遮盖,什么也看不见。
就像那面门扉,这里的建筑都有基岩般的超然特性,再怎么强力的攻击也无法留下痕迹。
该说的话业已说尽,只是沉默着挪动脚步,向未知的终点靠近。
一行人走过通道,置身于毫无装饰的四方石殿中。
于谦罗看清前方孤立的身影,挑了挑眉毛。
“安托前辈?”身后的西恩发出惊呼。
“啊嘞?原来他还是个名人?”于谦罗问。
“安托是三十二年前的一位勇者,苏德兰平民出身,以慈悲著称。”琴回复。
“嚯——”于谦罗回忆原身丧命的场景,赤地千里,马无完尸:“确实挺慈悲的。”
“前辈……您,”西恩声音干涩:“为什么?”
安托的肉体渐渐崩解,在黑色烟气中扭曲膨胀,显现一丈多高的魔躯。
“走到尽头,即便你们不想知道,也会一清二楚。”
他扯下自己的骨翼,用魔能改造成大剑的样式:“倘若没那能力,何须我白费口舌。”
安托高举大剑,重挥而下,斩出的黑色剑气吸附着灰堡的魔气,看上去声势非凡。
西恩将将回过神来,正要举盾格挡,忽见璀璨光芒从侧方爆射而出,将迫近的剑气破成细碎的光粒。
未多言语,于谦罗欺身而上。
黑烟与金光碰在一块,多少有些迫不及待的味道。卡尔和琴想要插手,反被他逼退。
“私仇!勿扰!”
接下来的战斗部分,该说是千篇一律,还是缺乏新意呢……总之并不是能让人热血沸腾的内容。
既如此,便进行合情合理的删减工作,直接传述两人的对话吧。
“你这家伙,”于谦罗想了想说:“安托,是吧。”
漆黑的魔人挥动大剑,沉默不语。
“初次会面时,我虽然不甚在意,也算是有些困惑,不能领会你那怪异行径背后的缘由。”
“而今,走过春夏秋冬的现在,我同样被该死的魔王戏耍数次,又知晓了你的身份,那答案倒是呼之欲出了。”
“啊,啊,啊。”于谦罗故作浮夸,顺着剑势乱喊拟声词,接着说:“多么悲壮,多么伤感。一个正义之士,作为勇者挑战魔王。纵是败亡,被敌人改造成魔物,也没有自甘堕落,反倒去了异国他乡的偏僻小村,以木讷大叔的身份守护了村民漫长岁月。”
“也难怪那个村子的人如此真心为你辩护,也难怪他们能在当今世道保有相对纯净的思想。”
于谦罗似笑非笑,若喜若悲,半癫半明。
“难寻的美梦,长久的坚持,却被一个只认死理的正义白痴摧毁了……把你的故事,三十年的心路历程,交予王都的说书人,未尝不能成就又一大名篇,呵。”
“……”安托至始至终没有回复,既是不想,又是不能。
往昔被他轻易斩杀的敌人,竟在短短数十天中脱胎换骨,取得压倒性的力量。战斗开始后的每一秒,尽管对方明显未尽全力,他都在迅速地接近死亡。
更有无形的意志,透过武器的碰撞,侵入脑海,叩问他的真心。
疲惫在肌肉中积累,逐渐胀满全身,向大脑和灵魂涌去,安托累了。
他感到由衷的疲惫,像是一口抿掉三十年以来所有的辛苦。
磐石般的意志也因此软化,变得酸涩,污浊。
大剑被敌人单手弹飞,他保持着挥剑的姿势,站立不动。
“安托。我对你的故事挺有兴趣。”于谦罗夸张的表情一点点消失,直至空无,冷漠:“不过现在……你还是去死好了。”
于是,战斗结束。
不多时,安娜琢磨着分成五块的尸体,西恩站在一旁,面色复杂。
“除了脑子,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魔化物。”安娜站起来,洗掉手上的污血,“非常不可思议的手段,这代魔王的确不同凡响。”
“听你的意思,他可以离开灰堡对吧?”安娜斜视于谦罗。
“而且是人类境内。”
“既然如此,人类的时代已经结束。”安娜淡然作结:“只要魔王想,一年之内就能让人类从世界上消失。”
愁云惨淡……仅限于西恩。
“这也……这也未必吧,意志不坚定的会当逃兵,进灰堡的……应该没那么容易屈服。”西恩越说越没底气。
“明知必败,死到临头,敬仰的前辈还站在对面,我不觉得意志能有多少作用。”安娜说道:“早期的也许可以,但新制度已经推行十几年了,你能相信他们?”
“……”西恩无话可说。
“你早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不说?”卡尔怒视于谦罗。
“呵。”于谦罗嗤笑,懒得回复。
西恩调顺情绪花了些时间,安娜用魔力刀摆弄尸体,卡尔喋喋不休。
“得了吧,伙计们,都没有两步路可走了。”于谦罗不耐:“还要在这磨蹭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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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大厅,是铺满绿色晶石的巨大巢穴,老朋友切比罗格斯躺在宝石堆上,它看着于谦罗,眼神比上次复杂多了。
“啊这……”于谦罗尬住了,没料到第二次会面是如此尴尬。
“怎么,又是你的老相识?”卡尔赶紧刺他一句。
“嘶……有些往事,总之我不方便对它动手。”于谦罗收剑:“不过放心,你们肯定能赢。”
“得了……不用打了。”没等卡尔呛声,就听见巨龙对众人开口:“我也不忍心毁掉自己的宝藏,就让我安稳的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