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
老头拉着二胡,一曲未完。
第二曲猛然奏响。
高亢激昂。
青衫客站在一旁默默听着。
不知过了多久。
黎明出现在一旁,同青衫客一样。
拎着酒壶靠在墙上,眯着眼睛似是在追忆着什么。
又是一曲终了。
“这二胡一响,不是红事就是白事,人这一辈子,总会听上这两曲。”
黎明走上前来,忽然开口道。
“白事不会出现在我身上,有人在等我,所以我不会死。”
青衫客轻声开口,笃定道。
“你还真是自信。”
沉默片刻,黎明开口回道。
青衫客咧起笑容,“一直如此。”
拉二胡的老头听着二人谈话,也是笑了笑。
临近午时。
青衫客告辞黎明之后,翻下城墙。
崔轶相邀,两人打算去整点吃食。
其实两人都早已辟谷,但人生在世,总得有点念想。
这次读书人拿出了自己所珍藏的好酒,说要让青衫客尝尝什么才叫仙酿。
李长卿大受感动,咕咚咕咚猛灌数斤。
将读书人吓得赶忙将剩下的酒水全部收起。
青衫客擦了擦嘴,有些不解,“还没喝尽兴呢,咋都拿走了?”
崔轶有些愤慨,大声道:“你他娘的搁着给我表演龙吸水呢?”
属于是给圣贤气的都骂娘了。
李长卿干笑两声,“这不是难得喝点好酒,多喝点好。”
崔轶有些沉默,似乎想到了什么,没再继续反驳。
他虽是中土神州学宫来的读书人,可却不是那里的人士。
要仔细论述的话,读书人是从黩武州出生,实打实的武夫一脉单传。
他也没辜负长辈期望,年纪轻轻就已是七境武夫,后跟随家中前辈前往边关镇守。
再后来便是兽潮袭城,坐镇大修士被围杀,亲人为了掩护城中修士撤离惨死。
他被爹娘拼了命送出边关城池,但也是根基被毁,修为尽散。
绝望的年轻人道听途说,传闻学宫读书人可以一朝悟道。
于是年轻时的崔轶便毅然前往中土神州。
最后在一系列机缘巧合下重修十三境,年轻人再次赶赴黩武州边关,于其中一朝悟得圣贤道入十四。
回到学宫之后被至圣先师强行收入门下。
这一路走来可谓是极其艰难,但也让读书人受益匪浅。
如今李长卿所说也对。
三座边关城中,修士每次喝酒,特别是与同僚喝酒,确实难得,喝一次少一次。
“李兄,如今这儒家在你们眼中,真的是烂透了吗?”
崔轶问出了他心中藏了许久的问题。
青衫客愣了愣,而后便是点了点头又随之摇头。
“也没完全烂,这不是还有你这圣贤。”
崔轶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我那先生总想培养他自己的势力,有着顶高的修为却不为人族着想,而是总想着与那些奋不顾身杀妖的前辈争夺天下大权,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做先生的,伤透了学生的心,读书人过不了心中那一关,又不愿与先生恶语相向,两人理念不同,终究会背道而行,默然离去。
“在我家乡,人死之后,总会擂鼓宣天,为那逝去之人送葬,我家长辈往往会带着我一起去看。”
崔轶忆起往事,脸上笑容更加灿烂。
李长卿点头,在一旁笑着开口,“你家人还挺爱凑热闹。”
崔轶点头应道:“他们确实如此,街坊邻居哪家有什么事,他们都要去瞧一瞧,但谁家有麻烦,他们也会去帮忙,每次想起,都想再见他们一次。”
青衫客回道:“那就去见见他们呗。”
崔轶摇头,“见不到了。”
“咋了?”
“他们都死了,死在兽潮袭城。”
读书人眼中有热泪流下,目光深邃,轻声继续道。
“之后我也回去过,但没了家人,那就不是家了。”
青衫客沉默了,片刻之后道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