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历305年，腊月初三

雨夹雪，天月城外。

泥泞的土地还未被冻硬，踩在上面，一脚深一脚浅，拔出来时往往又带着泥水，寒意深入骨髓。

“快点快点，后面的人跟上！”一匹高头大马从一个满头红发的孩子身旁飞驰而过，溅起的泥水糊了那孩子一脸。

他没有躲闪，因为被铁链拷住的手脚不支持他躲闪，镣铐将他的手腕磨的血渍呼啦，但他好像没有知觉一般，毫不在意。

在他身后，是一条由人群与锁链组成的长龙，他被锁链锁在长龙里，仿佛长龙的一根脊骨。

他们已经不眠不休的走了三天了，阴雨绵绵，不少人被冻死、饿死，但那些尸体不会因此被挑出去，而是被长龙拖拽着前进，成为长龙坏死的脊骨。

战争来临前，他们都是奴隶，战争到来后，他们便成了战利品。

但不论怎么说，他们都不是所谓的“人”。

年幼的孩子抬眼望啊望，人群汹涌，却望不到头。

忽然后方发生些许骚乱，那小孩好奇的往后看去，却被飞驰过来的一轻骑抬手，一马鞭打在脸上。

“啊……”那小孩吃痛，却因为许久没有进食，连喊叫都喊不大声。

他捂着脸，遥遥听见后方骚动越来大，开始有兵戈相交之声传来。

“敌袭！敌袭！”刚刚给了小孩一马鞭的骑士大声呼喊，下一秒却被一箭射穿喉咙，跌落马下，马儿拖拽着骑士的尸体，在泥泞的道路上狂奔。

事情发生的猝不及防，押送“战利品”的队伍很快就被杀了个干净，那小孩被其他慌乱的“战利品”们拉扯着，跌落在地，他想要爬起，却体力不支，眼睛一花，昏死了过去。

……

“脸上带伤，但是是单灵根，天赋不错，甲等，廿五。”

不知道是谁在一直嘀咕着，男孩感觉自己被拖拽着背上、手腕、脚腕有些火辣辣的疼，意识逐渐清醒过来。

“你醒了？”嘶哑的声音分不清男女，眼前的黑袍人正抓着自己血渍呼啦的脚踝，拖动着，那人见男孩醒来，也顺势停下，询问道，“你姓甚名谁，父母在哪？何方人士啊。”

男孩虽然有些听不懂，但大致还是明白了过来，这个人是在问自己名字和父母。

仔细想了想，男孩说道：

“狗娃子，狗娃子就是我的名字，我没有父母，也没有家人，我是李老爷家里的奴，又被人拐了去。”

“狗娃子，狗娃子不是人名，你以后就叫甲廿五了。”黑袍人捡起甲廿五的腿，继续拖着他走着。

“甲廿五也不像……”男孩嘀咕了一阵，却是随遇而安起来。

他们这些当奴隶的，到哪里不是奴？

黑袍人拖动着他，进入一个洞窟。

洞窟很大，岩壁上凿开了零零散散的孔，孔里放着油灯，洞窟的最里面，已经聚集了很多小孩子，有男有女，有的衣着华贵，正抱着膝盖哭，有的衣衫褴褛，如同甲廿五一般，面无表情。

黑袍人将他丢下，而后塞了一把刀在他怀中。

甲廿五认得这种刀——这是杀人的刀。

他疑惑的看着黑袍人，但黑袍人却没有再理会他，径直走向了高台。

在高台之上，已经坐了四个人，那四人见黑袍人落座，互相笑着说了什么，但黑袍人并没有搭理他们。

很快，陆陆续续有各种小孩被带到此处，这个小广场中间，也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箩筐，里面装满了各种武器，出口也多了不少着皮甲的持刀武士，目光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