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一沓欠条，欠款、利息、还钱日……每一条都几乎一模一样，奉米用手指沾着额头的汗珠一张张快速地数着。

但恐惧令他双手颤抖，忽然间左手一个不听使唤，整沓欠条纷纷飘落下去，又被风吹散向人群。

人群几乎疯了般地，去抢那像山一样重重压在头上的欠条。

没有任何一张欠条飘出街坊们围成的人墙。

“快，快把有福的欠条给我……不，不要给我，快把有福的欠条还给有福！”落云奉米嘶吼着，但没有一个人做出言语或行为上的回应。

那些抢到自己欠条的街坊，兴奋地转身就逃，抢不到的发疯地去抢。

人群顿时乱成一团。

“咳咳……”沈良轻咳一声，就像点入沸汤的一碗凉水。

人群立即冷静下来，没有一个人敢动。

“谁拿了招娣的欠条，请还给招娣，谢谢。”沈良的话说得非常客气，但没有一个人敢不听。

几乎是话音刚落时，便有一中年人高高举起一张欠条：“在这里！”说着，揉成一团扔到招娣面前。

招娣捡了起来，撑开一看：“没错，就是这张。”

有福一把夺过欠条，双手开合间，将其撕得粉碎。

“这下居士满意了吧。”落云奉米赔着笑脸，又对众人道：“大家都散了吧，没事儿了，都散了吧！”

说这些话的同时，落云奉米的心在滴血。可惜了那一张张油水十足的欠条，就算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要回来了。

“等等，还有一件事儿！”沈良双手虚压，拦住即将喜气洋洋、四散而去的人群。

“真没有了！”奉米紧紧抱着沈良的双腿，泪如雨下：“没有事儿了，也没有腿了！”

“还真有……”沈良拉开奉米，对人群道：“接下来，其余人请把欠条还给落云奉米，谢谢。”

此言一出，包括落云奉米都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良见街坊们没动静，便走过去，直接上手一张张收了起来。

前几张还无人说什么，直到遇一个一身横肉的家伙。

沈良对他有印象，是老铁铁匠铺的铁匠老铁。

老铁将欠条护在怀里：“凭什么把欠条给你？”

“因为你认了。你认了笔钱，就要还欠条。”沈良认真地说道。

“胡说！谁说我认了！”老铁目眦欲裂。

“你跟我说不算。”沈良嘻嘻一笑，一把拉住老铁手腕。

老铁自诩实腹坊第一壮汉，可被这普通身材的白二一拉，却是一点反抗的力量也使不出来，像只老鼠似地被拉到奉米面前。

“跟他说，你认不认。”沈良掰着老铁面向落云奉米，又将收来的几张欠条全塞进奉米手中。

奉米平生第一次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实再想不通居士是个什么态度，直到看到手中，沈良还回来的欠条。

接着又看到对自己怒目而视的铁牛，心中蹿起一股怒火。

原本跪着的奉米，也像那股火一样直了起来：“你瞪本官干什么！想跟祭礼司做对？”又跳起来给了铁牛一耳光，喝道：“你当着我的面再说一次，认不认欠条！”

面对突然硬气起来的奉米，铁牛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萎了下来，闷声挨了一耳光后，委屈巴巴地看向沈良。他希望沈良能像帮助有福一样，帮助自己。

可沈良根本不看老铁一眼，只是抱起有福，对招娣道：“走吧，我带你儿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