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赋经倒与那诠阴注不同,记得并非皆是害人的邪门术法。
阎贞简单翻看,发现其竟然是一门服气炼形的正经筑基功法,主旨有些霸道,行的是万物皆臣,唯我独尊的刚强路数,讲究夺天地万物之造化归于己身,是以用了“岁赋”为名。
简单来说,寻常中正平和的修真之法多以吐纳天地元炁为根本,占得一个“服”字,而这门功法则更加注重“炼”字,先炼得己身为炉,后便可导引炉中之火烧融万物,淬其精华收归己用。
说来倒与江湖中流传一些能吸人内气的法门类似,立意倒还算上乘,但多少有走了捷径之嫌,却不能以此为基。
毕竟炼物济身,照阎贞看来,其实便如似建楼,正法修行,伐木做梁一丝不苟,此法却更像是见他家窗扇合适,于是拿来使用。此举虽看似一时得利,将来万丈楼高,只怕却有倾覆之危。
修行之道,一步一个脚印,哪里又有许多捷径可走,否则历代先贤又何必毕生苦练,只吃也早吃成了仙去。
不过据古籍所载,上古之时奉行外丹之道,似也当真有靠吃成仙的例子?
却不知彼时该算是正路,还是旁门左道。
“......”
罢了,眼下不是深究之时,待回去以后再慢慢琢磨吧。
阎贞合上书本,揉了揉眉头,自从幻觉中恢复之后,他便感觉神思有些疲累,且他虽借药添补血气,毕竟伤势并未恢复,此刻战意一去,一股倦意便止不住的攀升而起。
“三哥将东西带上,咱们先回去再说。”
他吩咐一声,将岁赋经连同那搭包一并递去,随后上前自那老怪身上检查一番,见并无遗漏之物,想了想一掌挥去迸发火光,将它烧作一团灰灰。
虽然官府一向有张榜通缉各处作乱妖人,取其人头过去自有奖赏,也可除开私自杀伤人命的嫌疑,但此事多怪,未免让人得知内情平生觊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一把火烧的干净,日后若真再有人来问,死无对证之下却也方便他言语遮掩。
阎贞便与齐铁甲串了串口风,后者一向行走江湖,又曾为大户欺压,于那官商素来没甚好脸,自然毫无意见,甚至凭着经验点出他说辞中几分漏洞,予以补充。
两个一拍即合,同路回返而去。
......
是日清晨。
林外数里便是沂江水脉开出的一条分支露水河,河水澄澈清凉,此方百姓大都仗它哺育长大。
将起的日光映照之下,水面浮动波光粼粼。
一只铜镜,便在这粼光之间随波逐流,顺水而下。
只是浮动之际,却只见那镜面之内折映天光越发黯淡,背后系着的红带却越发明艳似血。
“姐姐,我又赢了你一次呢......”
济生堂中。
阎贞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自打从林中回返,半途上越发觉得疲累,临到门前之时脚步几乎已开始踉跄,还是齐铁甲帮着扛他进的门。
李青房等在院中,见他模样吓了一跳,询问之下方才稍稍安心,紧忙唤来两个徒弟处理伤口,他自去配药研磨。
只等回返之时,一进门中,耳中听到一阵平缓的呼吸声,却见阎贞已是倒在床上沉浸梦中。
三个懂医的相互对视一眼,齐声叹息,若是人人都如他这般宽心,有他这样一副身体,天下医馆只怕尽都要关门了......
不过这倒也是件好事。
......
阎贞意识昏昏沉沉,渐归玄虚梦里,落入一片大雾之中,四方不见归途,上下难得解脱。
他浑噩迷蒙,不觉往前寻去,亦不知赶了多远的路,正走之时,忽听远处传来鸟啼,嘤嘤入耳,教他渐自清醒过来。
他住住神,循声看去,便在前方雾薄之处望见一山圆叶红花的参天树丛耸立而起,其中一株最为高大的树枝之上,只见两只独翼单目的怪鸟并列一处,方才的啼声便是它们口中发出。
阎贞自知如今正身在梦中,好奇之下往前寻去,然而古怪的是他脚下越走,那片林子反而离得更远。
而正在他疑惑之时,那里忽而惊起一阵狂风,倒卷而去,拘着云雾霎时间落入林间消隐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