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捡起掩埋在砖石下的匾额,张口吹去上面灰尘,看着“捉云观”三字一时无言。
他沉默片刻,随手将其倚在半塌的墙边,步入院中目光环视,认出卧房位置,上前自满地狼藉中很快清出一片空地。
被砖瓦压断的床榻下方,内里靠墙一面的地上扣着一只铜环。
他将其拉出,里面是个暗格,装着师父留下的真正家当。
一本印着“三宫蕴灵诀”五字的黄皮书。
一柄金线串着铜钱编成的铜钱剑。
一块方长厚实,两面绘有符文,刻写“妙有神通,诸邪辟易”八字的净板。
原本还有法符、钻心钉,以及一口七星剑,如今其中两件在他身上,而那口剑则已在与虎妖的争斗中崩断......
除了这些之外。
暗格当中最后还有一个锦囊,单看布样老旧显然已是上了年头,但其上松口之处却又有专门使新线修补的痕迹,分明是花了心思的。
阎贞将其拿起,心下先是告罪一声才将其打开,从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由黄纸裁剪而成的纸人,其上丹砂勾勒满绘着符文。
纸人并不算稀罕物,似这般只能简单幻作人形,气力只比壮年常人大上一些的,他自己便懂得制作,只是身上没有法力需要用到一些外物。
事实上因这纸人成兵之术好学易懂,是以流传甚广,大多玄门中人基本都会一手,尤以服气一脉颇为看重,常常将其用以护身。
不过他是以外功修行,自有武艺傍身,纸人远远不如拳脚好用,也就并未精研此道。
而这枚纸人之所以得师父珍视,倒也不是有什么玄妙,只这原是他入道之初得一位前辈赠来,是以这层情由结下缘分,此后常有往来,可惜世事莫测,一场变故之下......
阎贞记得此前师父每每酒醉,总能见他看这锦囊失神,甚至临去之时还专门嘱咐自己好生收藏,莫要将其埋进土里......
不过阎贞此次并非是为感怀而来,只是轻声一叹,很快平复心境,随即仔细看了一眼纸人之上绘制的符文,虽与汉文形制有别,他却也认得其中含义。
“护法灵官......”
他默念一声,旋即掌中气血翻涌汇聚向纸人当中,接着往前一抛,便见一团光雾自纸人当中绽出,落地便化作一尊身穿金甲,肩披红袍,高大壮硕的护法神将出来。
不过它样貌看着唬人,其实只是凭借一缕气血牵动其中法力幻化而出的纸老虎,本身并无灵智难以驱使,只会感应法主气血在旁守护,壮壮声势惊退些没见识的小妖小怪,亦或对付些落单的山匪贼寇之类尚可,真要生死搏杀却就帮不上大忙了。
“金甲红袍,果真是那样不成?”
时才在王家时,一听王灵孝说起那军将模样,他就隐约想到了这枚纸人。
不过因纸人一术所化形貌,其实大都是黄巾力士模样,所以一时并未真切记起。
至于原因,大抵都是术法的传承与各自理解不同,细数起来,倒是那黄巾力士才属正统主流,反而一些野路子召出来的力士才会五花八门。
譬如那位前辈,据说她做这纸人时便是觉得,索性都是护法,金甲神将总比一身单薄黄衣的壮汉更加威武,便参照一副灵官图改画了力士模样。
而据师父提及,那副灵官图上所留是一笔“都天大灵官”的画题。
只可惜如今传承没落,这五个字具体所指为谁已然无从考证......
阎贞挥手将力士召来,变回纸人小心放入锦囊当中。
灵官所指何人已然不知,但既为神圣,想来不会行那鬼蜮伎俩暗中害人。
此番若真是那位古时灵官显化指引......
阎贞面色越发沉重,凭心而论,他其实更希望这是有妖邪假化神灵法相弄法害人。
不然,恐怕这潭水远比他如今看到的要深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