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言毕十根玉葱般的手指拨弄琴弦,轻开檀口唱道:
“半窗幽梦微茫,歌罢钱塘,赋罢高唐。风入罗帏,爽入疏棂,月照纱窗。
缥缈见梨花淡妆,依稀闻兰麝余香。唤起思量,待不思量,怎不思量。”
一曲唱罢,众人纷纷鼓掌。
不得不说,云儿显然在弹唱上下过些苦工,琴声如珠落玉盘,唱得也是宛转悠扬。
宝玉自然听得津津有味,贾珍贾琏却有些不喜。
贾琏道:“云儿姑娘唱得倒是好,只是这曲子也忒素淡了些,再唱一个好的来!”
云儿又唱了一个《江儿水》:“香串懒重添,针儿怕待拈。瘦体嵓嵓,鬼病恹恹。俺将这旧恩情重检点,愁压损两眉翠尖。空惹的张郎憎厌,这些时对莺花不卷帘。”
这样的曲儿自然还是激不起贾珍贾琏的兴趣,二人已经在跟薛蟠说话了。
宝玉见云儿唱得这样好,这些人却不懂得欣赏和尊重,心中不免有些不悦。
便说道:“云儿姑娘,你也歇一歇,吃杯茶来润润喉咙。”
一旁的春桃见了也知道宝玉没看上自己,便很自觉的起身将位子让给了云儿。
云儿称谢坐了,接过茶来微微抿了一小口。
宝玉越发觉得云儿同其他几个胭脂粉黛不同了,因没话找话道:
“听云儿姑娘口音,不是长安本地人吧?”
云儿点了点头道:“奴祖籍姑苏人,六七岁上被父母卖给了人贩子,又被待到扬州去学习,前段时间又被这里的妈妈买来到了长安……”
贾宝玉听了心中不由得一动:苏州人,扬州长大,又来了长安,这不是和林妹妹差不多的遭遇吗?
林妹妹是死了亲娘,又没有兄弟姐妹帮扶,被贾母接了过来,这个云儿姑娘倒是更凄苦!
因忍不住叹息道:“姑娘这样一个清秀人儿,你的父母怎么忍心将你给发卖了?”
云儿听了眼眶一红,垂首小声道:“不过都是奴家命贱罢了,不提也罢……”
她越是不说,宝玉越是好奇了,因道:
“姑娘若是觉得我还是个能说话的人,不妨跟我说说,堵在心里也是不舒服,倒不如找人倾诉倾诉……”
云儿一脸感激的对宝玉挤出来一个苦笑,按着薛蟠所教的说了起来。
其实也不是多曲折的故事,无非是好赌的爸、多病的妈,不懂事的弟弟破碎的家。
这些话若是跟贾珍这样的人说了贾珍肯定不屑一顾。
但是贾宝玉听了却是连声叹息:命苦,命苦啊!
这边宝玉和云儿窃窃私语,那边贾珍薛蟠等人也在闲话。
说着说着便说道了薛家生意上。
毕竟他们也想知道薛家到底有多少钱,又不好直接问,只好旁敲侧击了。
薛蟠自然不肯告诉他们这些了,不过灵机一动,便将话题引到了自己如何在金陵杀鸡儆猴,惩治了庄头的事说了一回。
一面说一面还偷偷打量着贾珍贾琏二人的表情。
据他所知,宁荣两府除了当初封国公时天子赏赐的庄园、盖的府邸以及金陵那边的老宅和祖上传下来的金银古董就没有别的什么资产了。
身为国公,贾府也是不屑于去做什么生意的,也不会去将空房子租赁出去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