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南巢。
连绵数百里的山脉终年都有黑云笼罩。
因为常年不见阳光,所以地貌变得荒芜,地上的植被早就枯死腐烂,黑云加上一年里百分之九十没日没夜的大雨,让这山上下都淌着泥水。
今日依然大雨倾盆。
雨声哗啦啦,雷声轰隆隆。
声音回荡在这片山脉中,好似一曲丧歌、恰如一首悲曲。
一个银白色的炸雷猛地荡开,照的百十里地一片亮银,也照出了山脉中的一座四四方方的红白相间的石头房子。
这房子除了颜色与表面镌刻的浮雕茅山巫殿不一样,其他不管从样式还是外形都与茅山巫殿相同。
所以,这是一座巫殿。
这巫殿半红半白,表面浮雕了一位下半身蛇盘绕巫殿四周、上半身躺在巫殿顶上的半人半蛇的大汉模样。
这大汉一手爪扣着一轮红日,一手指尖悬着一轮白月。
他的眼中充满威严。
殿中的一名大巫眼中更威严。
那是一名身穿红白相间的巫袍,胸口绣着九颗长大嘴,嘴中含着一红一白两颗圆球的青铜色熊罴头颅的大巫。
这巫看起来极为苍老,又极为强壮。
说他苍老,是因为从面相上来看,这巫瘦的就是皮包骨头的耄耋老者,满脸沟壑纵横的皱纹不说,头上皱巴巴一个光头,竟是没有一根头发,他双眉极长,长的拖到了背后,他露出一双枯木一般长满皱纹的手,手指甲弯曲起来近尺许长。
说他强壮,是因为这么一个干枯的身躯盘坐在地上,给人的气势却比一座大山更加沉重,比一旺海洋更加广阔。
尤其是他的双眼,从那双眼睛里可以看得到日月交替、岁月更迭。
可以看得到一日蜉蝣、可以看得到龟寿千年、可以看得到沧海桑田。
而且这位大巫周身三尺内的空间,隐隐可以看到一团团凝滞的流水一般的东西在晃荡不休。
雷雨声在殿外轰鸣,殿内的无数大腿粗细的牛油大烛将这间长宽十里的巫殿大厅给照的明晃晃的,一只小飞蛾在牛油大烛间绕来绕去。
“姒昊,你这混蛋。”那大巫张口,声音却极为虚幻,似乎是从远古传来的呐喊,又好似自未来回溯的询问:“你还没死?”
“哈哈哈哈哈哈——”盘腿坐在他面前的人幽幽的笑起来。
但见那人,黑色巫袍,胸绣九鼎,竖目冷眼。
隐巫姒昊!
在姒昊身后远处,三名同样身着绣着熊罴头颅的巫袍的大巫,沉默的站着,如同傀儡。
姒昊被兜帽遮盖的面孔,嘴角露出愉悦的笑容,他幽幽的笑道:“祭,你这糟老头子都没死,我怎么可能死?”
“你知道我来是干什么的吧?”
名为祭的巫眼神开合间带着淡淡的光,面对姒昊的询问,他笑了笑。
恰在此时,那只贼头贼脑的飞蛾扑腾着飞进了祭三尺内的空间。
那飞蛾甫一飞进祭周身三尺,就见它周身突然一凝,而后全身一僵,那飞蛾陡然间就变作了一团朽灰。
在这朽灰极其缓慢的飘散中,祭淡淡的道:“我当然不知道。”
“你姒昊的心思,谁猜得到?你姒昊的手段,谁想得到?”
祭这番似讥讽又似吹捧的话让姒昊听了,嘴角勾的极大。
这个号称准圣之下第一人的隐巫尊面对巫族内最危险的巫尊,一反常态的没有摆出咄咄逼人的态度。
没办法,谁让那个老头子是烛九阴殿的烛巫尊呢!
作为侍奉时间之巫祖的巫尊,烛巫尊祭的本命巫力自然也是操控时间之力。
一只眼睛凝视过去。
一只眼睛窥见未来。
而他的双掌可以掌控现在!
这就是修习“日月光阴生灭诀”并且拥有巫祖巫器“日月珠”的烛巫尊。
大夏十殿中,最危险的巫!
当年姒履癸亡国,被汤取了九州天下,汤上位后为姒履癸上尊号为“桀”,并且将他流放南巢,残存的巫族也跟着姒履癸一起隐匿在这片终年不见阳光的黑暗之地。
桀王当年自比太阳神,将治下子民比作太阴,并妄言太阴不灭,太阳不亡。
结果他这番狂言,触怒了那位高居太阳星中太阳神殿内的至尊。
在桀被子民发誓“时日曷丧”之后,桀的居住之地从九州第一大城安邑变成了南巢中的茅屋,而在太阳神的授意下,南巢终年不见阳光。
不仅如此,太阳神宫的那位至尊还指派坐下首阳神将亲自下界传达了旨意。
你姒履癸不是自比太阳么?
那你这个太阳就自己给巫族光明吧!
这也是巫族最终分裂的导火索。
世人皆知,太阳神和巫族有很深的情谊,特别是巫族刑天家的族人,在老祖宗刑天战天帝颛顼而亡后,其子能够继续存活全靠太阳神的庇护。
大夏能够矗立四万多年,不仅由于其始终不断的能够匹敌大罗金仙甚至准圣修为的顶级大巫,更在于那位圣人偶尔的关心过问。
结果姒履癸触怒了大夏最应该讨好的对象。
所谓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本来失了王位就郁郁寡欢的姒履癸听了首阳神将传达的旨意,没过多久就暴病而亡。
而在他死后,有狐妺喜也被青丘派来的使者赐死。
最要命的一幕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