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卧室的小衣柜充当了餐桌，我们的午餐，是不足两碗的米粥和一碗午餐肉。

到了安排座位的时候，女孩犯了难：她家里没有椅子，只有一个马扎高的小板凳，而衣柜仅有一面是靠着炕沿的，也就是说我们俩只有一个人能坐着吃饭。

女孩看着我：“大哥哥，坐着，我站着。”

我打量了一下几乎与她齐平的衣柜，摆摆手：“不行，你看看这桌面都到你肩膀了，你怎么吃饭。”

女孩闻言，“pia哒pia哒”跑出去，又“pia哒pia哒”跑回来，手里还多了一个小板凳，她往板凳上一站，微微挺起小胸脯，还是那副三无表情，语气里却透出几分得意：“这样，就变高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忍不住微笑：“也是个办法。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很自然地把桌上的半碗粥取来，“相应的，这碗粥我就要了。”

“可是……”小姑娘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我用一片午餐肉堵住了嘴，“好了，快吃饭吧，再这么让来让去粥就凉了。”

女孩细细咀嚼着嘴里的午餐肉，眼睛慢慢睁大，尽管还是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但还是能轻易读出“怎么会这么好吃”的意思。

我对此早有预料：一个连油盐都很少吃到的苦命娃，如果第一次面对午餐肉时是反而一副淡定模样那才真是见鬼了。

女孩吃饭时的样子让人很有食欲，虽然吃得很快但完全感觉不到粗鲁，反而是很有条理地一口肉一口粥，不吧唧嘴，也没有多动症般的肢体动作，安静、高效地消灭着桌子上的食物。

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怀疑她是哪里走丢的富家千金，不过这种离谱的猜测马上就被我抛之脑后。

我没有动午餐肉，一方面是女孩很喜欢，快要发光的眼睛几乎就没离开过它，另一方面是因为这几天总是吃它，我都要吃吐了。

粥刚出锅，还很热，我一口一口慢慢呷着，不知道是因为难得喝一次粥的心理作用还是因为女孩的食材不同于那些精加工农产品，这半碗粥格外香，粘稠的粥液包裹着软烂的米粒和豆粒，入口清香，轻轻一抿便能品出几分麦芽糖的微甜，偶尔能吃到一两根软嫩的青菜叶，粥的香气便有了层次，也多了几分脆嫩的口感。

不多时，女孩已经风卷残云般将午餐肉和一碗粥吃干净，我也将最后一口粥咽了下去。

小姑娘放下碗，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面向我，一手指着盛放午餐肉的空碗，眼里有几分期待：“大哥哥，这个，好吃，怎么种？”

这孩子对工业产品完全没有概念，我心中微叹，轻轻拍拍她的脑袋：“很遗憾，这个东西是不能种出来的。”

见她那双蓝色眼眸中的期待逐渐冷却，我赶紧安慰道，“但是没关系，你看，我这里还有很多。”

我把背包打开，露出里面的午餐肉罐头。

女孩的眼睛瞬间睁大，微张的嘴角似有口水流出。

好嘛，还是个馋猫。

小馋猫的模样没有持续多久，女孩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使劲拍拍脸，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果断摇头，拒绝了我的好意：“那些，是大哥哥的，不能要。”

女孩的良善和真诚再一次打动了我，感动之余，我不免惊讶：明明是这样恶劣的环境，这孩子是怎样保持这样纯净的内心的呢？

这个小家伙太的内心世界白得让我感到有点刺目，疑惑一点点增加，令我对她产生了巨大的好奇。

不过这些问题以后总有机会向她求解，现在还是先让她能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的好意吧。

我蹲下身，正对上她那双好看的眼睛：“你呀，还是把我想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