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稚雪刻意做出却自然而然的笑容倾情赠送,李千珏才如梦初醒般脱口而出。
“真漂亮啊。”
“哪里漂亮啊,才哭花过的脸,你怕不是乱讲。”
没成想听到这话稚雪反而低下了头,只听她瓮声瓮气地反驳,再抬起头看回李千珏时,脸颊上消失不见的红润再度浮现出,在那抹苍白之上。
“怎么会呢。”
李千珏打着哈哈为自己开脱,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同样是情不自禁,同样是夸赞你真漂亮,稚雪睡着那会他说得毫无压力,这会明着面说,反倒是不好意思了。
“那么稚雪?在这栋特殊的住院楼里待了多久了呢?”
不行,还是得转移话题。
“我吗?让我想想。”
只见稚雪掰起了手指,嘴里振振有词地念叨着关于年月的数字。
“二阶段开始住院的,初期一年多一点点,末期将近五年的样子,加起来就是六年。”
算好时间,稚雪看向李千珏,认真地答道。
“我在这所医院待了六年了。”
“六年?你不是才十八岁,岂不是十二岁就住进医院了。”
李千珏有些惊讶,六年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它最让人难以接受的地方,在于它开始的时间。
“没错,初一我只读了一半,学生生涯便宣告介绍了。”
“其实这样说还不算很严谨,我先是进行了半年的常规治疗,后来因为家里负担不上这笔高昂的经济开支,转而来到了这里,准确来说是五年半。”
李千珏有些明白稚雪为什么会害怕孤独了,试想一下,自己在本该成长和经受教育的年龄,突然被宣判死刑,一个人来到医院和病魔对抗,心里怎么会不感到害怕呢?
“伱的朋友呢?还有在联系吗?”
他小声追问。
“你是指我上学途中结交的朋友吗?”
“最开始那半年她们经常来看望我,和我说上学时发生的有趣事情,告诉我外面的世界是多么多么美好,让我不要放弃与绝症的对抗。”
“说科技这么发达,也许哪天就能够彻底痊愈呢。”
“那半年是我这六年来最憧憬怀念的时段,自从我转院之后,情况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我们写信,我们互通短信,我们隔着数千里的距离交换消息,我们仍像朋友一般互相牵连,但友情的厚实好像在遥远距离和漫长时间的共同消磨下愈发稀薄了。”
“初中时我们是朋友,高中时我们仍然是朋友,但高中后她们有了新的朋友,也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们之间的世界拉伸变形,每个人都被时间划分到新的区域,只有我被困在原地,离她们也越来越远。”
“明明联系方式还在,明明我还铭记着那份厚实的友谊,最终演化成了单方面的寄托,看着彼此间的牵连断了线,一根一根丢失。”
“嘘。”
稚雪突然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打断了李千珏的询问后,又露出狡黠的笑容,就好像知道李千珏心里在想什么一般,胸有成竹以完全主导的方式解答着他的疑惑。
“至于我的家人,他们很久没有来看望过我了。”
“兴许只是有事耽搁了。”
李千珏试着狡辩了一句,稚雪却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答非所问。
“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