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刘氏怒气冲冲、骂骂咧咧的回到家里,她大女儿沈红娘听到骂声便迎了出来。
“娘,怎么样?那小贱蹄子不肯跟您回来吗?”
“回个屁!这又不是她家!还真当自己是块香饽饽呢!”
“娘,您别气,她不过来正好,省得过两天我带东西过来下定时被她知道了,她少不得还要大闹一场,让咱家不安生,到时暂悄悄下了定,到日子再把想法子把她弄晕就省事儿了。”
沈红娘名叫红娘,就真的年纪轻轻当了红娘,也就是媒婆。
刘氏听她这么一劝,也觉得在理,想着就快要到手的六两银子,她心里的怒气顿时就消了个干净。
“也对!我看她到时还怎么能耐!那家人怎样?能拿出六两银子做聘礼可不是寻常人家,那丫头卖到窑子里去,恐怕顶天了也不过三两银子,别到时那贱丫头嫁过去是享福了,若白白便宜了她,那还不如定给青娘呢!”
其实聘礼不止六两,而是十两,沈红娘却打算到时想法子昧下四两,待男方家给她谢媒钱,再跟她娘那里抠些过来,她这一趟媒就能挣将近五六两银子!
她之所以只打算昧下四两,是怕娘家这边嫌银子少,不同意。倒是磨来磨去,就把这么好的事磨没了,得不尝失。
卖一个丫头,品相好的最多也就四五两银子,那丫头瘦瘦弱弱,面黄肌瘦的,能卖三两银子都顶天了,况且还要分给方氏一些,她才说是六两。
“娘,若是个好的,我还不惦记着小妹吗?那家人就一个老婆子带着两个小子过活,本来家境还过得去,但前两年不是征兵征到咱们这边吗?
那大小子被征到了,那老婆子看大小子是个混的,整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啥坏事都干,是个恶的,就想趁机将他放到军营里磨练磨练,正正性子,那老婆子想着反正现在这样整日做恶积阴德,还不如拿命去赌一把,谁知名字都上报上去了,那大小子硬是不肯去,硬生生的当了逃兵,照我说啊,要是我我也做逃兵,啥都没有命重要。
那小子也运气好,人还没到军营里,不然可是要被军棍打死的,但当时她家可是也挨罚了不少银子,据说卖了田地,才凑了上百多两银子交上,事情才算揭过了。”
“上百多两!这么多?那那段家岂不是个地主?”刘氏听了震惊,同时心里又开始蠢蠢欲动,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沈红娘如何不知刘氏心里的小九九,只道:
“可不是,那段家前几年在上村也算是个小地主了,村里的田地就数他们家最多,可从那以后他们家就一年不如一年了,那当了逃兵的大小子前两日回来,说是在外面欠了别人不少赌债,找银子去还,那老婆子哪里肯给,想给怕是也没有来给了,那大小子可不管你给不给,直接翻箱倒柜的找出了家里的房契,又将那李婆子差点给打死了。
若不是她家那小小子回来得及时,抢救回来,怕是现在人都不在了。这不,李婆子醒来没多久,就张罗着要给小小子娶亲,也给她冲冲喜。
那小小子也是个混的,村里的人都说那小子以后肯定会步他哥的后尘,那老婆子估计也是怕这个,才急着娶个孙媳妇回去管管他。”
沈红娘一口气说完,端起碗,喝了口水。
沈刘氏听得津津有味,听到最后也渐渐歇了将沈青娘许过去的想法,八卦的心却也止不住,“原来是奶带着两个孙子啊,一开始我听着还以为是母子呢?那那老婆子年纪岂不是很大了?”
“那可不,都五十多了,现在还瘫在床上,指不定哪天就没了。那小小子是个混的,整日游手好闲,惹事生非,这不前两日才又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若不是被人打了,估计他还没那么快回家呢,若是这样,那老婆子估计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再说娶这孙媳妇的银子还是卖了两亩好地凑出来的,经了这亲事,他们家怕是连饭都吃不上了。”
刘氏听了那么久,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们家一个老婆子带着两个小子,哪来那么多银子?这前前后后的,都快二百两了吧,再加上那房契,岂不是……”
“娘,这您就不知道了,那老婆子的小儿子以前出去闯荡,据说还闯出了不小的名头,后来娶亲生了大小子,才满一岁就送回了乡下,几年之后,又将才满一岁的小儿子送了回来,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听说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人,夫妻二人已经没了。”
沈红娘说完蹙了蹙眉,“他们家倒是什么都不好,要不然也不会没人愿意把闺女嫁到他们家,后来听说要花大价钱,我才及时去接了,娘我今儿回去可要给回信了,你把沈岚娘的生辰八字给我,不然这么好的事被别人抢去,就没咱们的份了。”
“那贱丫头的生辰八字你放心,她就比咱们铁柱早了一个时辰。”
“娘,我可先说那家的两个小子虽然都是混的。但却一个长得比一个俊,特别是那个小的,娘到时候见了人,别反悔说我不想着咱们小妹。”
沈红娘方才就一直在想这件事。她怕她娘看到了人,到时候反过来怪她没说给小妹,她就冤枉了。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沈红娘听了,满意的笑了笑,“娘这样想就好,对了,到时候礼金你得给奶一些,不然怕奶不答应。”
沈刘氏一听还要分钱给婆婆,立马就沉了脸,但又不能不给,给得少了。又怕她婆婆方氏阻拦。
沈红娘看出了刘氏的担忧,在她耳边悄声道:
“娘,你就跟奶说聘礼是三两银子,你说岚娘那贱丫头面黄肌瘦,又病殃殃的,怕是不好嫁出去,到时怕是还要给她倒贴钱才嫁得出去,现在好不容易有个肯娶的,就赶快答应了。
再说那丫头卖给人牙子,估计人牙子都不肯收,现在北边打仗,外面比那丫头好的流民多着呢!
我听说那些流民为了挣口吃的,给个二两银子,他们就能把好好的丫头给卖了呢,有的人家没丫头的,给二两银子,连小子都卖!人牙子肯定不稀罕她这样的。
您这般跟奶一说,我们又先合了八字,收了聘礼,奶不想答应都得答应。”
“可……”白白送三两银子出去,她心疼。
“娘!你到时候再跟奶说这亲事是我给人家送了不少礼得来的,你就只给奶时,少个几百文,奶也不好说你什么。”
沈刘氏听了果然心情好了不少,想到这么好的事,都是她大闺女给扒拉的,又痛快的允诺到时事成给沈红娘包个大红包。
沈红娘觉得事成了,也不多留,扭着腰,笑眯眯的回了白漯上村,这段家给的聘礼这么丰厚,村里有不少人惦记着呢,她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先。
刘氏也出了屋,进了方氏的屋子,现在二月地里没什么活计,除了家里和菜园子的活,基本没什么可干的了,这时候的村人,大都闲着,要么串门唠嗑,要么就在家里做针线。
当然方氏已是婆婆级别的了,平时基本不用做什么活计,更不用说针线活,最多只做些她自己的和沈春山里衣,农忙时再帮把手,做些轻松活计,基本上都是享福了。
今日方氏正好在屋子里做着针线,沈红娘回来时空着手,她心里不满,就在屋子里没出去过。
刘氏进去时,她也只面色不善的看了刘氏一眼,又一眼不发的做着她手里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