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新世界,合众国。
毫无疑问的是,这次世界大战没有赢家。
切斯特.威廉.尼米兹从床上惊醒,就像他年轻时被战舰的摇晃惊醒时那般,但在海面上熟悉的震荡却没有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物体轻轻划过混凝土墙的声音。
尼米兹从床上坐起来,清澈的月光就像一捧清冷的,泛着银光的湖水洒在墙壁上,墙壁上的勋章倒映着支离破碎的月影,似乎是湖水中零星的宝石。
他迷茫地站起来,双手抵在床边,迎着清澈的月光,他抬头向上看去,繁华的钢铁森林中,飘散着无尽的雪花,像是神明尸体被焚烧后,洒落的白色灰烬。
尼米兹摸索着戴上眼镜,才发现那根本不是雪花,而是无数从高楼顶端被抛洒而下的白纸,无数西装革履的工作者们从高楼顶端一跃而下,向着如同深渊般漆黑深邃的地面坠落。
二战变得冗长而难以忍受,漫长的战争,即使是合众国这一超级大国也无法承受,尤其是在前十几年前第三帝国的高速喷气式飞机投掷核弹,将大量工业区摧毁,使合众国的经济与工业彻底一蹶不振,时至今日,合众国股市崩盘,通货膨胀,失业率急剧增高,每天都有在楼顶跳楼自尽的股民与失业游民,他们坠落的躯体轻如雪花,但坠落的那一刻却宛若钟鸣。
跳楼落地的那一声巨响,是这些芸芸众生生命中能发出的声音最大的一次悲鸣。
尼米兹无法入眠,他穿上军装,戴上军帽,对着镜子整理着衣着,在镜面中,勋章熠熠生辉,他似乎依然是那位纵横太平洋的将军,但他的眼神中却渗出无法掩饰的空洞与绝望。
在夜幕中,他坐上一辆汽车,而后开往最近的军港,在那里,仍然有一群不屈的人。
尼米兹来到军港,穿过守卫与铁丝网,在港口前,有一捧轻盈的橘红色光,就像一滩被人洒在地上的暖光——那是一群船员点燃蜡烛,在港口上映出一抹缥缈的红晕,在微光下,还能隐约看到军港上一只钢铁巨兽的轮廓。
尼米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出击,无论后人将他们认定是英雄还是罪人,他们都要走出那一步。
“孩子们,各位战友们...”尼米兹登上高台,他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伴随着海浪的搏动与海风的轻歌,就像是在老歌手再用他嘶哑的歌喉,试图迎上年轻歌手的吹奏:“在二战演变为核战争后,我们的土地被核爆烤焦,我们的人民被烈焰吞噬,我们的意志,却未曾在冲击波的震荡下粉碎...”
“在核弹轰炸后,我们经历着合众国历史上最大的危机,这危机的危害程度远远超过1929年的大萧条,但在那一次,我们有罗斯福,我们有新政,但这一次,已经无人能拯救我们的祖国,这就是我们祖国的宿命,但我们仍希望后人能记得我们。”
“各位,我们将最后一次驾驶这艘核动力的衣阿华级战列舰,在以前的战争中,一艘战列舰单独出击,只会成为空军与海军的活靶子,而这一次,每个国家的空军几乎都在战争中损耗过半,在北非的黑轮日公国,也没有远洋攻击我们的能力,但纵使如此,我们依然无法取胜,但只要我们启航,开炮,就已经成功...”
“我们固然可以在经济崩溃的社会中继续生活,依靠各位的军事素养,即便全面崩盘,我们也能依靠自己的能力苟活,纵使美洲大陆全部凋零,我们也能成为割据一方的军阀...可,这并不是我们想要的!”
“在合众国中,每个人都深陷破产与失业的泥沼中,合众国的绝大多数人已经丧失斗志,但我们没有,从此刻开始,我们船上的摄像机将记录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的人民将看到我们最后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