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手掌,里面是一个纸包,慢慢打开后,里面放着一个穿着红绳的石猴,花生大小,表面油润光滑。
纸上写着字:
这是我爷爷在山上翻地挖到的,从小给我戴着,说是辟邪保平安的,送给你,保佑你在外平安!不准弄丢!
岑济笑了笑,抽出红绳挂在了脖子上。
夜晚,鲁求英家中。
“什么?让赵营长跟我一起?”
“对啊!最近路上总有坏分子,赵营长身手好,你们两个人走安全些!”鲁求英抽着烟说道。
这可怎么办?这带了一个人自己穿回去运瓜子可不方便啊!
不过鲁求英态度坚决,岑济说了几次他也不同意,只好约定明天早上出发,鲁求英带着大部队后天一早出发。
第二天天还没亮,岑济起床,刘拐子已经把早饭做好了,南瓜片子疙瘩汤,热腾腾一碗干下去浑身暖烘烘的。
跟刘拐子打过招呼,让他自己一人在学校也要少喝点酒,便出门去了。
天上仍是暗蓝色,启明星高挂东方,岑济身上只背了个包,里面空空如也,只塞了几卷卫生纸,防止被小偷光顾。
钱和粮票都用布袋包好贴身放着,一只强光手电、一根甩棍插在腰间,用手扶着颇有安全感。
到了大队部,鲁求英、赵前进和刘进喜已经等在那里抽着烟。见岑济赶到,便招呼一声,让岑济准备上车。
上车?支书今天还能找到车?可把岑济感动的不行。
结果鲁求英和赵前进从库房里一人推了一辆永久出来,刘进喜和岑济一人坐上一辆自行车。
久违的颠簸感再度回到屁股上,好在赵前进的自行车后座上绑的是海绵,弹性还是有的。
“岑老师!自行车快不快?”赵前进一边蹬着脚踏一边大声问。
“还行吧!比走路强多了!”后世一辆掐断刹车线的电瓶车,比这不知道快到哪去了。
赵前进一听可就不乐意了,自己自行车骑得那叫一个好,坐过他车的人都说像飞一样呢!
于是两条大长腿蹬转如飞,在坑洼不平的石子路上疾驰而过,铃铛都被震得叮当响。
岑济吓得都想搂住他腰了,好在很快上了大路,水泥路面平坦宽阔,给自己发疼的屁股缓解了不少。
路上赵前进跟鲁求英一前一后,顺便说起了今天的行程,他们先骑自行车把岑济、赵前进送到长江南岸的芦港。
然后鲁求英和刘进喜骑自行车回去,岑济他们坐渡船过江,到了长江北岸,再坐机班船从丰凌河北上,之后到达崇文。
为什么不坐车呢?这是个好问题,一是没钱,二是方便。
从芦港过江一人六角钱,倒机班船一人两角钱,下了船就是崇文市区,方便又快捷。
后世的丰凌河已经不再通航,加之公路运输条件发达,岑济从来就没有坐过船,这也算是“初体验”吧。
到了芦港渡口,天光已现,东边云彩已经有了些许霞光。
鲁求英大口呼着气:“岑老师、前进,你们在路上互相照应些,介绍信和票据前进要放好,我们现在赶回去还不耽误上工!”
赵前进把自行车交给刘进喜,拍了拍胸脯:“支书,你放心,明天我们在崇文等你喝庆功酒!”
“你们两个明天中午11点在崇文码头等我就行!”
几人道了别,赵前进便带着岑济去买票,渡口边早就摆了一溜的摊子,各种针头线脑、早点零嘴,油炸的粢饭糕、狮子头,各种香气直往鼻孔里钻。
“岑老师,你跟紧我,这里人多,贼头也多,把身上东西都揣好了!”赵前进在前面分着人流,岑济紧紧地跟着。
见岑济下意识地要去摸一下放钱的地方,赵前进伸手一拍,打得岑济手背生疼:“不要摸,放心里!”
售票处前面已经排起了长龙,都是赶早上第一班船的。
离售票窗口越近,人流越发拥挤,不少人还挑着扁担、背着箩筐,有人为了往前挤,把大布包裹举在头顶。
到了售票窗口前一小段的时候,赵前进突然揪住岑济的衣服:“抓着我,不要乱动!”
只听得哇的一声大叫,一个中年妇女模样的人倒地大哭:“这是哪个猪出的东西哟!把我回娘家的钱偷了哦!可怜我的儿,你大死了,你妈还要被人欺负噢……”
不少人被这女的哭声吸引,也给他们敲响了警钟:“有小偷!”
赵前进恍若未闻,只顾拉着岑济往售票处挤。
围观那个妇女的人越来越多,妇女身上背着个小孩,大概两三岁的样子,也跟着哭。
一时间,女人哭叫声、小孩哭闹声混作一团,有的人看不过去,上前问她要去哪里,自己可以垫付路费。
中年妇女泣不成声,只顾拉着那个男人的裤子磕头,身上衣服补丁多但还算得上整洁。
“多谢好心的大哥,我娘俩谢谢你的恩情!”中年妇女拉着小孩不住地磕头作揖。一面诉说着自己的感谢,一面表达自己绝处逢生的喜悦。
赵前进已经买好了票,拉着岑济继续往候船闸那里走,岑济还把头扭着往后看那个女的。
“岑老师,你是从内蒙坐火车过来的吧?”赵前进笑嘻嘻地问。
“是的,坐的火车。”岑济心里烦躁,自己这旅途不能细问,一问就全是破绽。
“我以前也坐过火车,去当兵的时候!”赵前进自豪的挺起了胸膛。
“你猜火车能不能在水里走?”
“那肯定不能啊!”岑济摇摇头。
“哈哈哈!岑老师你错啦!你瞧那边!”赵前进哈哈大笑指着北边一处码头,那里汽笛声声,不时有信号灯亮起。
“那里的船大!一艘船能装十几节火车厢!”
能装火车的轮船?火车不都是从长江大桥上走吗?
过了一会儿,岑济收回目光,现在江城应该还没有修建长江大桥,就目前来看,长江上就没有几座长江大桥!
赵前进倒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这座火车轮渡来。
据他所说,这轮渡原本是汉阳的,后来汉阳建了长江大桥,就搬到江城来了。
整个长江中下游仅此一座,别无分号!
一艘白色的轮船靠到了码头,上半部分刷成了白色,一共三层,靠近船舱底部刷成了绿色。
看了看表,已经快八点了,道闸的工作人员掐着表打开了闸门,人流又再次向闸口奔去。
岑济这次自觉地抓住了赵前进的衣服,以防被甩开,好不容易上了船,因为买的是五等票,只能坐在底舱的长凳上。
不过岑济没什么心思坐着,挤到了栏杆边上看江水。
某个电视剧里的道君皇帝说:长江水清,黄河水浊。
但百闻不如一见,这长江的水也清不到哪里去!这才到中下游,若是再往下游出海口的地方,那里的水更是污浊不堪!
这时有个穿着中山装的青年,愣愣的看着船尾分开的波浪,浑然不觉口袋已被人摸了个空。
“我的钱呢?”青年看完螺旋桨后准备回船舱,一摸口袋发现钱已经不见了。
渡船已经离港,从上游缓缓向对岸斜插过去。
太阳已经升起,整条长江在此处格外宽阔,四面望去只觉身在海中。江上船只川流不息,有白色的“东方红”客运江轮,也有灰色的机动船。
一道道白色的波浪在船只后面四散而去,像是一根根羽毛顺流而下,偶尔有飞鸟从江面掠过,叼走一条小鱼。
“看!江猪!”
岑济被一声喊叫吸引了注意力,江猪?那就是江豚啊!后世的保护动物!
只见一只只江豚,好像迷你海豚从江面跃起,又倏忽钻入水中,留下一团团水花。
不少船上的乘客往江里扔着瓜子、花生来吸引江豚的注意力,孩童们在欢呼,大人们在高声谈论。
轮渡靠岸后,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刚刚被偷了钱的青年下了船之后蹲在码头上默默不语。
岑济跟着赵前进下了船,赵前进也是第一次到江北来,于是准备找个人问一下在哪转乘机班船。
“同志、同志!请问去崇文地区的机班船在哪买票!”
“让一下、让一下,我这是到巢县的,你们往那边去问!”
赵前进问了好几个人,都没人搭理。
这时蹲在地上的青年听到有人在问路,连忙抬起头寻找,发现岑济二人后,拎着背包就赶来了。
“同志!你是要去崇文地区吗?”青年一脸欣喜地看着赵前进。
“是的,我和朋友要去崇文办点事,不知道在哪买票--”
“我也是到崇文地区的,你们跟我来!”青年伸手招呼着赵前进他们跟上。
一会儿工夫就来到了另一处码头,这里船只大多都是篷布船,船尾上装着柴油机。
“这些船都是跑崇文地区的,以前都是长江上的小火轮,后来被淘汰之后,就专跑内河航线了!”青年嘴皮子利索,不停地向两人介绍。
给两人买好票之后,青年面露难色:“同志,我刚刚在船上被人把钱偷了,路费都没有了,你们能帮我买张票吗?”
岑济打量了一下青年,手上有茧子,应该是干农活所致,但是右手中指处有墨迹,看他的年纪像是学生。
赵前进面色不愉,想要出言拒绝。岑济从背包里摸出了一个本子,让他把姓名、家庭地址给写上。
青年本犹豫一下就刷刷写了起来,岑济接过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