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主任正愁着怎么还岑济大彩电的人情,没想到刚好自己能派上用场,因此业务做起来也是格外卖力。
两人三人凑在一起敲定了具体的方案,看着时间差不多之后,便各自回家,祝红生还用拖拉机送了他们一截。
一路过了青江,拖拉机上瓜子、货物全都卖的干干净净,今天入账并没有多少,主要是打出名气,上门踢馆。
“岑老师,我看明天咱们队里有的忙了!”周有才站在车斗上扶着车顶棚意气风发。
“这一路上,我是一路看过来,差不多每条街道上都有人拿着咱们的瓜子包装纸!”
岑济微微一笑,这24年的营销手段实在是太多了,自己还有个大招没放出来。
算了,等江城的炒货贩子反应过来开始反击的时候,自己再给予他们雷霆一击!
拖拉机行驶在马路上,天上的太阳已经挂在西边的笠帽峰上,有民兵队员突然嚎了一嗓子:
日落西山红霞飞!
周有才正在兴头上,摘下帽子捋了捋头发开口接道:
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一路上欢声笑语、歌声嘹亮,前几日笼罩在生产队上空的阴霾一扫而空。
不过也是有人不开心的,比如说民兵营长赵前进,今天上午他畏缩不前的样子,被队员们看在眼里,心里都有些瞧不起他。
赵前进自己也后悔,自己怎么变得这么瞻前顾后了,以前自己在部队也是当过标兵的,复员在大队工作,遇到问题也都是迎难而上。
前些年抗洪的时候也是他主动带队堵了堤坝,粮食增产大会战的时候,也是他夜以继日的在田里忙活。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他不愿意去面对,那就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心里开始惦记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
他看着在车头带着大家拉歌的周有才,周队长以前也是闹着分田,结果现在也心甘情愿干集体了,我好想跟他一样啊!
到了路口,赵前进带着民兵队员们下了车,点名报数后就解散了。
周有才哼着小曲,到了作坊门口还扭了几下,把桂枝大嫂都给看呆了,拉着张克清一顿追问。
是不是他们在江城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张克清无奈,只好说今天在江城碰见了岑老师的朋友,请他们在江城饭店搓了一顿,估计队长高兴吧?
“大!今天那饭店真好吃,真想以后多去几次!”周能文砸吧砸吧,好像还在回味。
“吃吃吃!”周有才在他头上种了好几个毛栗子:“跟你那饿死鬼投胎的兄弟一个模样!”
周能文尴尬地摸摸头:“那你晚上还吃饭吗?”
“我不吃了,现在瓜子炒出来还得装袋,人手又不够了,我还得找岑老师说说,什么时候把你拉进来!”
“那大你可得抓点紧,我还想攒点钱,给东东、莲霞过年置办几件过年衣裳呐!”
周有才不耐烦地摆摆手:“晓得了、晓得了,我去忙了,怪事!怎么感觉心里不得劲呐?”
“不怪人说父子连心呢,我这心里也有点慌慌的!”周能文抓了抓胸口,嘴里念叨着回家去了。
周有才抄起铲子准备给炒货间上些料子,蔡大妈伸头出来:“队长!怎么还不来人换班呐?”
“哪个不长眼的,一个月发这么多钱,还不来上工?”周有才一肚子火,这种好逸恶劳的风气一定要把它刹住!
“是大军!”大黑蛋推着煤车回头说了一句。
“糟了!”周有才一拍屁股:“我把小军给弄丢了!”
江城江川路。
“大姐!我问下这个上午在这卖瓜子的同志们去哪里了?”周能军冻得哆哆嗦嗦的朝人问路。
“走了吧?这都大晚上了,你来迟了,大彩电早就被人抽走了,说是陵谷县的,你明天去那里买,估计还有!”
大妈很是热心,还说她邻居家二婶子的大表哥准备带他侄子一起去摸奖,要不要带他一起。
周能军告别大妈之后有些纳闷,我大呢?我拖拉机呢?我可敬又可爱的岑哥呢?
“阿嚏!”岑济揉揉鼻子:“谁在想我?娟儿我跟你说那饺子啊一点都不好吃!”
“你就骗人!大饭店的东西还有不好吃的?”
岑济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发卡:“你看这发卡,还是夜光的呢!”
“那它会亮吗?怎么不亮呢?”邱慧娟接过后看了下。
“现在天还没有全黑,要在被窝里看才亮,来,我们去房间里床上看---”
岑济正在花言巧语糊弄的一身劲,突然周有才冲了进来,眼睛瞪大了看着岑济。
岑济被他看得心里一毛,伸手把邱慧娟护在身后,不是吧?现在就开始严打了?
“我交代,我---”
“岑老师!不好啦!我把小军给弄丢了!”
深呼一口气,岑济把脸板了起来:“我交待过多少遍!一定要有静气、有定力,不就是丢了个把人吗?什么?阿军丢了?”
其实刚开始岑济并不是很在意,江城到这才多远,自己开车两个小时就到了。
后来才反应过来:现在可不行呐!车匪路霸可就是从这个时候兴起的!
“害!我就说阿军早就被美色蒙蔽了大脑!迟早要出问题!”岑济拧起眉头作熟思状:“我去叫上祝大哥,咱们带着拖拉机去找!”
周有才应了一声就准备出发,岑济回头对着邱慧娟说:“娟儿!等我回来,咱们一起看发卡哈!”
“我自己回去看,你快走吧,路上注意安全!”邱慧娟一路小跑就出了门。
岑济从房间柜子里摸出几支强光手电,那拖拉机上的大灯亮度实在是属于配像的东西。
一行人上了拖拉机,个个相顾无言,大黑蛋还带了两个个煮熟的鸡蛋。
“大军中午肯定都没吃饭,这天都黑了,他肯定饿了!”大黑蛋倒是实诚得很。
周有才摸了摸空空的口袋,见周能文坐在拖拉机上擦着大皮靴,伸手就是一巴掌。
“就知道摆弄你那破比鞋子!你兄弟丢了也不知道看看,带吃的了吗?中午就看你吃的最多!”
周能文撇撇嘴,心里嘀咕着:明明是大黑蛋吃的最多,还说我,他还是你儿子呢,你怎么不知道给他带吃的!
“周叔!没事,我带了几袋子方便面,开水瓶也带了,到时候给他好好吃一顿!”岑济举起了手里的大搪瓷缸子。
周有才脸上涨红了,还好天黑看不见,怎么外人对自家儿子都这么上心,父子俩却跟没事人一样。
路上雾气很重,拖拉机一路开的很慢,几人轮流站在车斗上喊周能军的名字。
一直到了紫衫岭,终于在路边看到了一堆小篝火,岑济指挥众人把手电往那里照去,隔着雾气叫唤了几声。
然后一个黑影便狂奔过来:“大!你们可算是来了!我都准备在这过夜了,实在是走不动了!”
周有才鼻子突然就一酸,眼眶都有些湿了,这二小子虽说调皮了些,可自小就吃了不少苦头,长这么大也没离开过自己视线。
“上车!”周有才声音有些哽咽,但仍然硬着喉咙:“岑老师他们给你带了吃的!”
周能军欢呼一声就上了车斗,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你等会儿,我在路上遇到个师傅,咱们把他给带上吧!”
说完不等周有才回话,周能军又一溜烟地跑回了刚才那处篝火处,用脚扫了几下,把火给熄灭了。
在众人注视下,周能军搀着一个白胡子老头走了过来,周有才看着老头年纪挺大,心下好奇便想着问上几句。
周能军抢先回答:“这是九华山上下来的大师傅,受了地藏菩萨点拨,来我们这寻亲的!”
啥玩意儿?地藏菩萨还鼓励沙门弟子寻亲?
老头用手摘下了帽子,给众人行了个礼:“各位朋友好!我只到铜都抱犊山公社下车便好!”
周有才看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摆摆手示意他们上车:“这天也不早了!我们不到铜都,不过离得不远,你晚上先在我们生产队歇吧!”
“多谢居士!”老头在周能军搀扶下上了车斗,岑济也过去扶了一把,身体轻飘飘的,岑济都没用上力,看来年纪确实不小,骨头都轻了。
从驾驶室里拿出开水瓶给周能军泡上了面,大黑蛋给鸡蛋剥了皮丢进了面里。
“哎呀!这真香!”周能军刷刷就是一大口面条,吃下去之后喝了口汤,得意地看向众人:“你们吃不到这个吧?这叫方便面!鲜得很!”
大黑蛋一听就乐了:“我们中午---”
周有才伸手弹了一下大黑蛋喉咙,接上话:“我们中午吃的干饼子,喝的开水都凉了!”
果然还是老子最了解儿子,这周能军要是知道了他们中午吃的大饭店,估计要委屈的哭出来。
“大师傅,你也吃一口!”周能军递过缸子。
“多谢居士,贫僧还在持戒,不沾荤腥!”老头笑呵呵地把缸子推了回来,靠在车斗上打起了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