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地在原地站了会儿,殷淮安从未看慕容怀月在他面前如此,于是心中十分不快。他缓缓舒了口气,平复下心头冒出的邪火,故意咳了两声,才走过去。
两人听见动静,齐齐扭头看去,殷淮安见他们如此,压下去的邪火又烧起来了。
“你可来了,怀月要走,我可替你拦下了。”宋灏说着,也松开了手。
听了这话,慕容怀月有些不自在,含糊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你这就回去了?也不问问淮安和亲的事?”
“……”慕容怀月有些犹豫,踌躇再三,还是摇摇头,“算了,我回去了。”
“我送你吧。”安静半晌的殷淮安终于开口,只是宋灏却急眼了,大声嚷嚷道:“你不是说今晚要陪我喝酒吗?”
“你自己喝吧。”殷淮安撂下一句,便扭头看向慕容怀月,“走吧。”
“不用麻烦——”
“不麻烦,也别再拒绝,”殷淮安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道,“你得感谢我。”
“什么?”
“路上说。”
慕容怀月没办法,只好跟着上了马车,轿内安静得吓人,慕容怀月连呼吸都放轻了。
只是她不先开口,殷淮安也绝不开口,两人这么别扭了半路,还是她先受不住,主动问道:“和亲的事情,你和父亲是怎么商量的?”
“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当哑巴了呢。”殷淮安冷哼一声,“刚才和宋灏还有说有笑的呢。”
“……”慕容怀月一怔,旋即扭过头不理他,心里也泛起了委屈。
从拥有两世记忆的殷淮安口中听到如此嘲讽的话语,她总会喘不过气。在殷淮安面前,她好不容易养回来的心态会顿无影踪,只剩自卑。
习惯性地撩起侧窗的轿帘,瞥见外头的弄玉正好也抬头看她,两人对上眼,都笑了起来。
殷淮安将一切尽收眼底,抿了抿唇,略有些不自在道:“抱歉。”
慕容怀月没听清,也没再问,只是安静着。
回到王府,她低着头谢过殷淮安,便和弄玉头也不回地往府内走去。殷淮安在身后看着,凤眸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翌日,圣上果然派人收回了和亲的圣旨,这时慕容怀月才知道,原来前些日子一队突厥兵袭击了离戎,而殷淮安和何孝宸各率领一队精锐将士,击退了突厥兵。
借此,圣上笑里藏刀,软硬皆施逼迫新可汗以感念大周襄助为由,撤回了和亲要求。
“为何突厥会突然奇袭离戎?”
面对爱女的发问,元亲王并不言语,只是笑笑:“月儿,官场上的事不是一两句便能说清楚的。”
慕容怀月不懂,也没再追问,但她总觉得这件事与殷淮安脱不了干系。
她要向殷淮安道谢吗?
思虑再三,她还是让府内总管挑了些贵重玉石,以父亲的名义送往将军府。
心中重石落地,她一晚上心情都很好,早早地沐浴后,她只穿了贴身纱衣斜倚在贵妃榻上看书。
怜音点了安神的熏香,书夏奉上茶点,弄玉也在一旁执扇扇风。
“你们都下去吧,眼看着天要凉了,你们回去把秋衣整理出来,等入秋后便好穿上。”
三人退了下去,慕容怀月颇为自在地品茗看书,很是入神。
几上的盏灯燃了一半,她打了个呵欠,看着时辰不早,想要入睡。
正想叫怜音拿水来洗漱,听见门响,她笑道:“正打算叫你呢,快拿水来,我有些困了。”
“那看来是我来的不巧。”
慕容怀月一怔,抬头看去,只见殷淮安绕过屏风进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慕容怀月拧眉,心中气恼王府的值夜家丁竟如此无用。
殷淮安走近,目光一低,道:“竟然在看论语?”
“随便看看罢了。”慕容怀月搁下书,瞥见自己还只穿着里衣,耳根有些泛红,匆匆下榻扯了件外袍披上。
又不是没看过,殷淮安一抿唇,也不能真将这话说出来。他径自坐下,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漫不经心道:“谢礼我收到了,我很喜欢,所以特来道谢。”
“……你怎么知道是我送的?”
“你父亲已经谢过我一遭了,所以一猜就是你送的。”
“哦。”慕容怀月不吭声了,低着头期盼他赶紧离开。
“过些时日是我生辰,我想邀请你去。”
“我不去。”慕容怀月拒绝得很干脆,她才不会自找不自在。
殷淮安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拒绝,丝毫不在意道:“你若不去,我夜夜都来请你一回。”
无耻,下流。
慕容怀月不敢骂出口,只垂眼在心里嘀咕着。
殷淮安叹了口气,走上前,俯身看她:“别当没嘴葫芦了,多跟我说说话。”
“……你去找宋灏。”
“找他做甚么,”殷淮安握起她一只手,“我府中牡丹园整理出来了,改日你来看看。”
慕容怀月心中一颤,不好的记忆侵袭而来,她唇色发白,摇着头道:“我不去。”
“那你想去京郊吗?和去年一样,叫上宋灏他们,我们去待几天。”
慕容怀月摇摇头,认真道:“我哪里都不去。”
“……”
殷淮安抿唇看她,少顷,他突然将人拉起来抱在怀里,埋首在怀中女子颈窝。
慕容怀月愣了一瞬,紧接着奋力挣扎。
“让我抱会儿——”殷淮安低声道。话语里的乞求让慕容怀月安静了下来,她垂着双手,任由殷淮安抱着。
“我太想你了……”
慕容怀月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她闭上眼,死死咬住下唇,迫使自己不要将听到的话放在心上。
“五年了,我才能重新见到你。”
慕容怀月木然道:“什么五年?”
“我是二十八岁死的。”殷淮安苦笑,“我死的时候在想,如果去了阴间找不到你那我就不喝孟婆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