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僻静的小径,这小径两旁一边是高高的光王府的院墙,另一边高耸的入苑坊的坊墙。小径边没有翠竹,没有碧草,没有野花。有的只是两堵高的让人压抑厚墙。
没有人会来这条小径,因为偏僻,也因为没人能受得了被两面高墙挤压着的感觉。
所以这里成了李怡的最爱,只有在这里他才能享受暂时的清静。这又是一条没有出路的小径,小径的另外一端已被另外一堵院墙封死,所以监视李怡的人也很宽容的放心这个傻子经常在这条小径上的来回走走,纯当是放风。
当雨滴开始低落的时候,李怡撑开了母妃的体贴。当雨滴越来越急的时候他继续撑着母妃的体贴在雨中漫步。
而后他听见房墙外开始热闹,他明白那一定是避雨的路人。
这么大的雨,那些监视他的人想必也已经找地方避雨去了,难得能听见外人真实的闲聊,于是他饶有兴趣的停下了脚步,隔了一面厚重的坊墙,撑着伞听着这些真实的话语。
七嘴八舌的嘈杂夹杂着暴雨狂风的肆虐,让人们的耳朵一片轰鸣,突然他听见一个细润的声音隐约喊了一句:“小初。”
可能只是重名吧,叫小初的人应该有不少,起初他是这样想的。因为那个小丫头应远在沙州,那沙州距长安何止千里万里。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小初的二哥好像常年天南地北的跑商,会不会小初跟着她二哥一起来到了长安?
想到这,他的胸口突然一热。那个灵秀聪慧活泼热情的小姑娘难道此时就在这墙外?
不会那么巧,不会那么巧。李怡虽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但是脑子却想着那个穿着火狐大氅的小女孩,被炭火烤成粉红色的小脸蛋,笑起来毫无顾忌的贝齿尽现,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眯成一弯细细的月牙。
天上的暴雨倾盆,墙外的嘈杂闲碎似乎被通通从他的心中被远远的隔开。
于是他只是安安静静撑着伞,站在这堵坊墙的背后,幻着想着,那个火红的小影子此刻只与他一墙之隔。
可能是上天的安排,当他真的安心的站在墙后想着小初的时候,他便立刻听见了那个让他心中滚热的声音,虽然这声音是发狂的呼喊。
墙倒了。且这墙是向外倒去的。如果墙是向内倒的,那么李怡不死也残。上天是眷顾他的,所有幸运之神似乎都围绕着他,他似乎是永远也死不了的。又或者说,上天安排给他的使命还未完成,他如何能就这样轻易的死掉。
看着这倒塌下去的坊墙与完好无损的自己,李怡只能再一次的叹息一声,命运又和他开了个玩笑。
因为他看见了暴雨中那熟悉纤瘦的身影正伫立在离他不过十几步以外的地方,看着他。
剩下来他能做的只能是木然转身离去。
雨幕中,当他远远的看见站在府院门口,母妃那张焦急等待的脸,有种心如刀割疼痛,直接将他的理智淹没。
他扔了伞,淋着雨。一步缓似一步的往府内走。他想回去,回到那堵塌墙边,再看看那小小的身影。这身影不止一次的温暖了他那冰冷彻骨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