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琼俊在他的小屋里,看着眼前的奇安方丈正笑眯眯的看着他。虽说奇安方丈一直都是慈眉善目笑呵呵的样子,好像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动怒生气,任何事情在他看来都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没什么事情不能释怀,没有什么事情不能淡忘。
但是这样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琼俊在这里寺中待了快一年了,这样的奇安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琼俊的屋子很小,仅容得下一张窄木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所以琼俊看的经书与书卷都层层叠叠的摞在书桌上,换洗衣物都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头。小屋的中间还拢了不大的炭盆,炭盆内的火苗并不旺盛,已烧的发白的炭火上支着一个铜壶,铜壶盖子正被里面的开水翻滚出的热气不断顶起,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
这屋子并没有因为偏僻因为狭促而杂乱阴冷,却因为主人的有心打理变的整洁而又温暖。
此时琼俊仍旧穿着一件浅灰色粗布棉袍,因为清瘦,这棉袍像是个罩子罩在了琼俊的身上,空空荡荡的。头上仅用了一条粗布条束了发。高洁的额头下一双入鬓剑眉,显露出此人的性子里的刚烈。剑眉之下是一双并不算大有些细长的双眼,两边眼尾微微朝着鬓角吊起。这双眼睛没有任何特色,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帐,没有光彩没有余晖,甚至可以说有些灰败,正看着笑眯眯的奇安。
而眼睛下高挺的鼻梁富有棱角的唇形,较之那双没有丝毫神采的眼睛来,却精彩的太多。
“大师何以这样看着弟子?”琼俊放下手中的一卷严华经,从书桌上取了茶叶,放在紫陶水杯中,又伸手从火盆上提起铜水壶,往水杯中注入了一直烧着的开水。将一杯自己冲泡的滚滚的热茶递给了奇安。
奇安也毫无客套,接过热茶后便坐在了琼俊的那张窄木床上。
“老衲今日在寺中遇到一位施主,是老衲儿时挚友的后人。所以老衲心中高兴。”奇安端着水杯,看着琼俊笑道。
琼俊微微颔首,便款款落座于书桌边的椅子上。手中又摸到了刚才放在桌上的那本严华经,胡乱的翻了翻。并没打算接起安方丈的话语。
奇安也习惯了琼俊这般疏离,于是并未在意他的无礼,手捧着热茶接着又道:“真想不到,老衲原以为他早早的英年早逝,为了他的猝然离世,老衲当时还伤心了许久,为他超度了许久。”
“结果,他没死?”琼俊继续漫不经心的翻着经卷,淡淡的道。
“见他那后人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他已死了二十多年。这么推算,他应该是死遁了。”
听见奇安说了死遁这个词。琼俊这才缓缓的抬起了头,看了奇安。
“死遁其实是个好东西,所有人都以为你不在人世,你却安安静静的活在这世间的某一隅。不再受人打扰,不再混入纷争。就如老衲那挚友一般。”奇安意味深长的看了面无表情的琼俊一眼,遂端起水杯浅浅的抿了一口清茶。
“死遁。”琼俊口中轻轻自喃道。随即口中又浅浅的干笑了两声。
“大师的来意,弟子已明了。谢谢大师为弟子指点迷津,只是弟子只能回大师一句,此时已身不由己。”琼俊抬眼淡漠的看着奇安道。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奇安站起身来,行至琼俊身边,将手中的水杯放在了书桌上,腾出一只手来,轻轻的拍了拍琼俊的肩膀道:“这世间没有放不下的欲,只有心中舍不去的贪。贪便是孽障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