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朝哥哥......你不知道,刚刚若不是我有幸得了皇后娘娘赏识一二,单单这欺瞒之罪,怕太后娘娘都能要了我的命去......”
沈葭曦见方才郑卿朝还在替沈蒹霜辩解,心里一阵不喜,只好将刺绣之事的后果说的严重了几分。
郑卿朝这才脸上露出愤怒神色:“什么!竟这般严重吗?!”
他手摸向下巴,开始踱步思索起来,一会儿仿佛是彻底想明白了这其中利害关系:“定是沈蒹霜嫉妒你绣功了得,再听说有女官要把澄澄你的绣品进献给太后娘娘,才想出这般恶毒的办法!”
“那可是差点要了你的性命去啊!”
郑卿朝越说越愤怒,简直能将沈蒹霜生吞活剥了一般。
“澄澄,待会儿沈蒹霜出来,看我怎么教训她!都是一府姐妹,同根同源的,使出这下作手段简直人神共愤!”
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这一刻他简直觉得自己堪比青天大老爷,随随便便就要断了旁人府里的家事。
沈葭曦见到鱼儿已经上钩,听到郑卿朝已经这样言语生分地唤着沈蒹霜,心里都要乐开了花。
可她这会儿还要着急回府在父亲面前演上一出戏,万不能让沈蒹霜得意洋洋地回去后压自己一头。
“卿朝哥哥......我刚刚在殿内跪了良久,现下浑身生疼,此刻都要站不住了......”
随后,她故意摇晃一下,明明秋雨就在身侧,她不伸手,却故意抓向郑卿朝。
然后郑卿朝就握住了女子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脸上一阵燥热,却故作君子模样:“澄澄,你快快乘车回府吧,等沈蒹霜出来,我定要让她知道该如何为人,日后定不能再害你至此!”
沈葭曦这才露出一个脆弱的笑容,转身扶着秋雨走到稍远处的马车旁上车离开了。
诗环在车里看到沈葭曦出来后,也想要上前询问自家小姐,但看到她哭哭啼啼地跟与自家小姐有婚约的郑大公子一直在说些什么。
于是,想起小姐以前吩咐的不可再与郑家有什么过多接触,也想着沈葭曦是那满口谎言的,怎可会告知小姐状况。
所幸,只有沈葭曦一人哭着出来,诗环便猜测小姐定是安好的在宫中,就压下了心中的不安,一直耐心地等待沈蒹霜。
直到刚才,郑卿朝纠结了良久,再看着沈蒹霜,听着她刚才言语的生疏之感,似有一把钝刀在割开他的心,但想起沈葭曦的经历,他又觉得沈蒹霜这般的女子不值得自己为她而伤心。
随后,脸上哪还有刚刚的复杂神色,一脸严肃地道:“沈蒹霜!你这般为人我是没有想到的!真是自私凉薄的小人!”
这下连郑卿岑都听不下去了,沈蒹霜一直待人真诚,更是今日靠着自己的机敏替母亲得了封赏,这样惊艳绝绝之人怎会像是自己兄长说的这般不堪。
“哥哥!你......你怎可说话这般无礼,快跟沈大小姐道歉!”
一直儒雅端庄的郑卿岑此刻也急红了一双眼,声音都因着生气而抖动起来。
郑卿朝可不觉自己的话有何不妥,甚至觉得自己的妹妹是被沈蒹霜诓骗了。
他拉过郑卿岑到自己身后,眼神狠厉地看向沈蒹霜:“你这人简直是心思深沉至极!我家小妹定是与我之前一样被你欺骗了......”
然后在众人似看痴儿一般的眼神下,继续训斥沈蒹霜道:“刚刚澄澄在宫内被人冤枉,你为何不替她辩驳?!”
其余五人这才明白为何郑卿朝这般愤怒,竟是为了替沈葭曦出头,所有人都眼神不解的看着他,又转头略带心疼地看向沈蒹霜。
这郑卿朝,上京之人都知道是沈蒹霜的未来夫婿,这一刻竟为了沈葭曦而这般气急败坏地对着沈蒹霜大吼大叫。
还是不明就里地一顿莫名其妙的训斥......
沈蒹霜依旧脸带轻笑神色,语气平淡开口:“哦?沈葭曦被人冤枉?我没有替她辩驳?你都亲眼看到了?”
郑卿朝看她这样态度,更有几分被激怒了,但沈蒹霜所言的确是自己的漏洞所在。
宫内发生之事他自是没能看到的,但沈葭曦那般伤心模样怎可能不是受了天大委屈的。
反而眼前的沈蒹霜气定神闲、言辞犀利,怎么看都更像一个冷血的恶人。
于是,他依旧毫不退步,语气不善地道:“我没看到,但看到澄澄那样委屈地被赶出宫,就明白了一切!你作为长姐,丝毫不维护一二,你良心过得去?”
贺宇、贺轩两人这下再也忍不住,伸手推了一下比他二人略低出去一些的郑卿朝:“郑公子,这宫内之事你既然未能知晓全貌,怎可在这里信口雌黄的冤枉沈大小姐......”
随后贺宇嘴里不屑地继续道:“何况你之身份,为何要替沈葭曦出头......你是沈府的什么人?”
郑卿朝看着上京赫赫有名的贺家兄弟二人,也没了刚才的锐气,支支吾吾地开口:“我......小弟我......与她们二人一同长大,都唤我一声‘卿朝哥哥’,我便要护着她们!”
“护着?!你要护着谁?你能护着谁?”
宋菡清也一脸不忿地开口,再也忍不住这人如此放肆地出言欺负自家表妹:“那沈二小姐自己行沽名钓誉之事,被太后娘娘拆穿,怎么?难道让我家表妹去替她顶罪吗?”
她拉住沈蒹霜的手,一脸的心疼:“我家表妹没有受她牵连已是天可怜见,你若是替那沈二小姐觉得冤枉,登门鼓就在前方,你现在自可去敲上一敲,看看是太后娘娘英明,还是你郑大少爷明辨是非!”
宋菡清条理清晰,言辞有据,顿时说的郑卿朝哑口无言,他怎会有勇气去宫内替沈葭曦讨什么公道,也只能对着沈蒹霜这样的弱女子耍威风了。
可转念一想,又想起了一事,立刻眼神里满是不屑:“哼!沈蒹霜自是不敢替澄澄求情的.......因为那绣样就是她泄露出去的!”
沈蒹霜心中好笑,这郑卿朝今日的确聪明了一回,可她面上却是一副受伤神色,没去看郑卿朝,而是看向一旁的郑卿岑:“郑大小姐,你可为我作证,今日家妹来到集英殿时,我同样一副不解的模样,反而是家妹告知我等她是为太后娘娘进献绣品一事后,我才能得知她入宫的缘由......”
郑卿岑自是知道这一切的,当时沈葭曦突然到来,她们六人都是同样的惊愕神色。
“是啊......哥哥,那沈二小姐因何入宫,我们都是那时才知道的,沈大小姐根本不知晓沈二小姐要进献绣品一事的。”
郑卿岑再次拉了拉自己兄长,眼神里满是劝解,示意他不要再闹下去了。
郑卿朝却似是疯魔了一半,仍是坚信自己的想法:“哼!不知澄澄今日入宫,但她的绣样也是你刻意告知旁人的,嫉妒之心可有,但你万不能害了旁人!”
沈蒹霜看他这样出言不逊,也不欲再与其纠缠,直接开口:“郑公子,其一,此乃我府家事,你无权干预,因着你与我府有着自小的交情,我才不得已让一众公子小姐在此看你我的笑话,这已是最大的让步。”
她眼神似是锋利的刀刃,直看的郑卿朝脖颈发凉:“其二,我再三言说家妹今日宴席之事,你只听片面之语就当众羞辱于我,此事定不能罢休,回府后我自会让父亲书信于郑伯父,自要讨个说法。至于小妹是否是被冤枉,就如我表姐言说的,太后娘娘已有定夺,你若不服太后娘娘懿旨,你自己寻死,我等人不能陪着你疯!”
她抱歉地看了一眼众人,因着沈葭曦挑拨,竟让郑卿朝缠着自己良久,她不悦地继续道:“最后,至于那绣样一事,你自可去查,乃是一江南绣娘所作,与她沈葭曦无任何关系,自没有任何人冤枉了她!”
随后,她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郑卿朝,看着身后的一众人,欠身后,带着歉意地道:“表姐,贺家公子,郑大小姐,今日因我之事耽误良久,小女万分抱歉,日后定设宴告罪一二。”
“哈哈,那敢情好啊,表妹,一言为定!”
宋菡清自是一百个愿意的,其余人也都言说不要放在心中之类的话云云,谁也没再去理会郑卿朝,各自散去。
郑卿岑无奈的上车后,见其余府马车驶离,才让小厮去把失魂落魄的郑卿朝拉了上来。
“小姐,那郑公子怎会这样不辨是非......”
诗环后半句话忍住没有说,那郑公子明明是自家小姐的未来夫婿,自己的未来姑爷,怎么这样护着二小姐。
沈蒹霜累了一天,疲惫地靠在马车软垫上,有几分无力地开口道:“人们总是同情弱者,相信眼泪,特别是他们这种自命不凡的男人更是有莫名的保护欲,才会被蒙住了眼,失了心......”
前世郑卿朝不就是这样,因着沈蒹霜自己倔强,从不认输,才会被沈葭曦设计的跌入深渊,却无人怜惜她,却相信了罪魁祸首。
自己这一世,也会哭了,也有人护着了,自是不会再被那些看似软弱实则肮脏的泪水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