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竹其实是典型的“三门干部”,即从家门到校门,毕业以后又回到校门的知识分子。
因为没有、或极少下沉到社会里,亲手解决复杂棘手的问题,所以他们往往习惯性地用解题思路来处理问题。
但解题往往是有前置假设的,比如,假设摩擦力为零,假设重力加速度永远是9.8……
体现在现实中,就是讲道理、找组织、打官司,一键三连。
讲不通道理就找组织,找组织也压不下来就打官司。
嗯,胡搅蛮缠也属于讲道理,毕竟歪理也是理嘛。
找媒体则在找组织这一环里,毕竟在自媒体兴起以前,所有的媒体本质上都是官媒,官媒是喉舌……所以理论上,都是一家人,只是部门不同而已。
一键三连对体制外的人很管用,绝大部分普通人是撑不过第二轮的,因为媒体和组织,对他们来说,属于降维打击。
但田春明也是体制内的,身份又是裴青竹的合法丈夫……在版本没有迭代之前,一键三连对裴青竹也有利,只是优势并不明显,而且会拖很长时间。
关键是,这事儿对于田春明来说是生死之战。
一旦被贴上男铜的标签,除了社死,田春明的编制、工作、社会关系,所有的一切都无了,十几年寒窗苦读全部报废,不,他这辈子大概率也要全部报废,甚至连他的家人也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这个损失简直是不可估量的……毕竟这年月对性别认同,可没有30年后宽容。
所以,田春明百分百会不择手段地自保。
软的就是当众下跪求饶,既博同情也道德绑架,耍无赖的就是打太极、耗流程,问就是“性格不合,请求调解,再给我一次机会”……只要田春明豁出去脸面,绝对可以合法合规地拖个三年两载。
漫长的时间,无休止的调解,邻里同事非议的精神折磨,组织领导对你不顾大局的降维打击……这些都足以让裴青竹这样柔弱的小资美女疲惫不堪,心灰意冷,主动委曲求全。
王洛不知道前世田春明是怎么做的,但无非也就这几种手段而已。
甚至都不用真的做,在合适的氛围,给裴青竹说一遍这个流程,就足以让裴青竹噤若寒蝉,放弃反抗。
所以,压力给到王洛。
他不想到手的一个被摧残的身心俱疲、纯真破碎的裴青竹,所以绝不能拖到那一步。
但他又不能一上来就把什么都包办了,毕竟不让裴青竹亲身体验一下斗争的残酷性,她恐怕还觉得自己很行……进而认为王洛的付出,不值得她全身心的感激。
不能考验人性啊。
王洛一路上想了很多,也没个头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徐若云的司机将两人送到陵城师范大学,裴青竹刷了一下脸,门卫就笑呵呵地放行了,他们很容易就来到田春明的宿舍。
陵城师范大学以前在市中心,校区狭小,过度拥挤,甚至出现两对儿新婚老师共住一间单身宿舍的荒唐事。前年迁移到桂花县新校区后,一下子宽敞了,就连田春明这样的讲师也能分到一间单身宿舍。
但裴青竹没有钥匙。
王洛看了一下锁头,是那种很老式的……于是王洛拿自己的一代身份证,插进上面的门缝,向下一划拉。
只听“咔哒”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裴青竹顿时瞪圆眼睛,然后惊慌失措地左右四顾,没见到人才松口气。
而徐若云的司机李强,则意味深长地看了王洛一眼,但啥也没说,站在门口抽烟,算是替两人放风了。
王洛扫视一眼房间,掏出自己的钥匙当撬棍,直接把上锁的壁柜撬开。
然后在裴青竹见鬼的眼神中,从壁柜二层的深处,摸出一个佳能的数码相机。
开机,查看相册……一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映入眼帘。
裴青竹好奇地凑过来看,顿时“啊”地一声,脸红羞耻地扭头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