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神色从容地接过那奏本,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文字,随后并未如往常一般将其递给内阁大臣传阅,反倒是转手交给了一旁的陈敬,并郑重其事地吩咐道:“若犯事之人是宫内的,就交慎行司,是宫外的,查明罪行后交锦衣卫审问。”
陈敬连忙恭声应道:“奴婢谨遵陛下旨意。”
安排妥当之后,朱厚照转头看向站在一侧的杨廷和,开口询问道:““此事处理如何?”
杨廷和赶忙躬身行礼,一脸恭敬地回答道:“陛下圣明,如此处置甚是恰当。”
朱厚照微微一笑,但却没有再多言语。
沉默片刻之后,朱厚照忽然又想起一事,再次开口问道:“有关宗藩禄米事的廷议何时举行?”
杨廷和微微一怔,随即答道:“回陛下,不日举行。臣请问陛下圣意如何?”
朱厚照眉头微皱,并未回答杨廷和的请示,反而缓缓说道:“朕曾问如何国富,先生们说:天下钱财皆有定数,不在民,便在官。只是朕即位时,逢流民闹事不断,如今国库空虚,内帑亦不足,可见这钱财不在官、也不在民。那么钱财去了哪里了?”
话音刚落,只见王琼立刻上前一步,语气坚定地说道:“势要之家,地方豪强。”短短八个字,犹如巨石入水,激起千层浪,令得内阁其余众人心中皆是大为震动。
朱厚照轻轻摆了摆手,面色凝重地说道:“恐不至于此,势要之家,地方豪强之所以坏法,盖有司监管不力,置大明律若虚物。”
王琼再次恭敬地回答道:“启奏陛下,年初检察天下诸司衙门,效果有限,臣请再行检察。”
然而,朱厚照却是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一次又一次检察,诸司不闻,只是奉事,例如朕行宗藩事廷议,旬月之间内阁竟无所作为,可见在京六部九卿、地方诸司衙门视朕令如何了。”
听到这话,杨廷和、张仑等人不禁脸色大变,赶忙纷纷下跪,齐声说道:“臣等有罪,请陛下责罚。”
朱厚照依旧神色平静,淡淡地说道:“万方有罪,皆在朕躬,此事是朕之错。内阁应尽快举行廷议。”
杨廷和道:“臣等遵旨。”
朱厚照接着道:“刚刚说道这钱财之事,如今官无钱、民无钱,无钱就办不成事,边卫不振不足以御虏,故需中原支援,然中原疲惫,尚不能自足,哪里还有余力去支援边卫?外则鞑虏侵边不断,内则流民无以为生,江北诸府最为严重。百姓难以为生,已至流民,流民流窜各省而难戢,以游食为活,食禄之家不堪其扰而报官,官派兵去拿人,早已轻去其乡;若遇见一人作难,万人响应,届时府县不能制,请朝廷派兵,朝廷无钱,就要加饷,如此之下,当如何?卿能教朕!”
众人闻言一时之间还真无法应对,皇帝说的都是实情,不是那些空话,大话。
陈敬、苏进也都低着脑袋,看不出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