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林水柔彻底知道百草心意,尽管心生欢喜,不胜言表,到底出乎意料,既惊又吓。种种情绪纠结罗织,好似翻了酱料架子,碎了油盐酱醋,种种滋味,样样心情,全都混在一处,纷纷杂,样样乱,真不是个滋味。渐渐眼眶泛红,眸中蓄泪,鼻头酸楚,真要梨花带雨,玉容阑干,实在楚楚可怜。
百草一见佳人落泪,泪如泉滴,泣如雨下,顿时乱了阵脚,慌了心神,不知自己哪一句说的不好,惹出这样的祸来。偏自己在这事上最无可奈何,不知如何作为,眼见林水柔哭的悲不自胜,不能自已,更叫自己心乱如麻,神慌意乱。他想要安慰一二,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慌慌张张,结结巴巴,道:“柔儿,你,你莫要哭泣。可,可是我哪句说错了,叫你伤心难过,愁眉颦蹙,我向你赔罪,你若不愿也不必害怕,祖父宽仁,母亲慈爱,自然无需担忧的。”
林水柔原不过因自己多年期望终不成空,多年深沉积压的种种思绪心情一时出关,全似猛虎下山,沉重势猛。她还魂复命,重走阳世路,再得人道身,纵然是死过一次的人,到底如今根脚变换,不若从前,往昔一切功夫,现下俱都好似兵解重修,全须重炼。此时她修心功夫不足,此身更不曾得定,遇着这样满腔汹涌的真挚心思,诚恳情感,自然压制不住,也不可强压,只得叫她哭上一哭,全都发散出来,才好真的从此柳暗花明,豁然洞开,全无障碍的叫她同百草情投意合,两心相许,成全他们这一段佳话。
她见百草又要自责,又要无助,又听了他急急切切一番话语,只觉得他身上一身憨傻淳厚,实在有些诙谐,虽依旧眼角含泪,抽抽噎噎,到底坚守不住,抬手掩面,破涕为笑。到底她这一腔热烈情感并未发散完全,尽管破涕为笑,偏又止不住笑声,反越发笑的要前仰后合些。忽然胸中一阵轻快,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安定下来。想到自己方才又哭又笑,多少不成体统,从前一贯的小心谨慎,清醒自持,此刻全成了空中飞烟,一场空谈。自觉在心上人前失了风采,掉了面皮,脸上又是一阵火辣辣,热腾腾,果然又羞又气,只好偏头避开百草眸光,不敢去看。
百草见她终是安定,却又红了两颊,起了红云,竟灵光一现,终于聪明一回,料到了是她为着自己先哭又笑,觉得失了风度,败了体统,不好见人,又是羞愧起来,不愿见人了。他便抬手又给林水柔斟上一盏茶汤,道:“好柔儿,我再斟一盏茶汤来给你来赔罪。你看在这样殷勤的份儿上,可就饶我一回,叫我知道哪句错了,莫再自己置气了罢?”
“你那里殷勤,茶是夫人的,又是二人小仙长烹的,公子不过动动手指倒出一杯来,便也要借他人之功,做一番顺水人情吗?”林水柔此时也总算落下胸中大石,卸下身上重担,如今一身轻快,在百草眼前竟从容起来,平添许多小女子意味。她语带珠玑,口吐莲花,反将百草噎住,叫他一时不能思维,愣住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