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义开始认识到,任何一种人际关系,都是相互的付出与回报关系。从物质、精神、爱和关心上付出了多少,就会得到多少回报。有的方面多,有的方面少,但总量基本相等。他以往那些不求回报的付出,并一定正确,遇到不知感恩的人,就会养大别人的胃口。就像王心丹和宋青莲,他对这两个人与别人没有任何区别,从没有高看她们一眼的意思,不过是因为他对人热情了一些,喜欢付出,愿意帮助照顾别人,竟然就让这二人误以为他对她们有暧昧之心。与马宝廉确认这一点后,他恶心得很长时间吃不下饭,半个月瘦了十几斤。那段时间庄敬正在与他闹离婚,别人都以为这是他瘦下来的原因,只有他知道真正的原因。而且虽然忐忑不安,虽然难过,虽然愤怒,但他确定他与庄敬最终不会离婚,因为他真心爱庄敬,有的事情做得不对,但他没有犯过出格的错误。女儿对他虽然有怨气,那怨气就像一层薄薄的雾,太阳一出来就会散去,他对女儿的爱和女儿对他的爱就是太阳。
女儿从产房出来,看到他,叫的那一声“爸爸”里含着无限的委屈,那种委屈仅限于父母与子女,就像小时候摔倒了不哭,等见到父母就会哭着说“爸爸,我摔倒了”一样,本来坚强,见到父母就会产生的那种脆弱情绪。
胡玉瑾到月子会所看望蓁蓁时,看着红光满面的孙女,心里有点儿酸,那种滋味是既欣慰又酸溜溜的,欣慰是因为孙女母子平安幸福美满,酸溜溜是因为她希望容非拥有这样的生活。
张之义送母亲回家的路上,胡玉瑾说:“蓁蓁现在婚也结了,孩子也生了,公公婆婆给带孩子,有人疼有人爱,容非还没有对象呢,做舅舅的,你得多操点儿心,”
这个问题他不想回应。以前张之义一向对母亲言听计从,母亲说的话他都会照听照做,庄敬和他讨论母亲与她的先后问题后,他努力从一个母亲的乖宝宝到一个独立自主的男人发展。
他不回应,胡玉瑾就接着说:“容非这孩子也不容易,现在商场打工,每天晚上十点儿才回家。也不经常跟家里要钱了,”张之义打断母亲:“妈,容非有爸爸有妈妈,她的事情轮不到我管。以前我管得够多了,不落好不说,还落下一堆埋怨。容不易怨我搅和了他教育孩子的事情,说我助纣为虐,张之薇从来把我当提款机,你也把我当照顾闺女外甥女的机器。妈,你有一次是真心关心过庄敬和蓁蓁吗?”
胡玉瑾被问得愣住了,张之义从来没有这样和她说过话,也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她不高兴地说:“你是哥哥,是舅舅,关心妹妹和外甥女理所应当。庄敬那么能干,用得着我关心吗?蓁蓁从小和我不亲,偶尔来一趟,也不怎么说话,我怎么关心她。”
张之义不想说话了,把嘴闭得结结实实。以他的智商和口才肯定说不服母亲,不如不说。
把母亲送到楼下,正好遇到回家拿菜的张之薇,张之薇连问都没有问张蓁蓁生孩子的事情,打个招呼就走了。
看着张之薇的背影,张之义想起庄敬说的一句话:“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之薇这一辈子就为自己而活,自私也好,冷血也罢,人家反而活得轻松。”他想起,姥姥就是这样一个人,好吃的好喝的都留给自己,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姥爷一年四季穿的都是厂里发的工作服。与姥姥和之薇比起来,胡玉瑾好多了,起码还关心疼爱女儿和外甥女。
回家后,张之义对庄敬说了母亲所说的话和对张之薇的不满。自从张之薇没有来参加女儿的婚礼开始,庄敬已经把张之薇视作陌生人了。她跟父亲抱怨时,父亲说:“这有什么可生气的,礼尚往来的事,她不来你不去就可以了。而且她来能随多少礼,要是她来了,等她女儿结婚,张之义给多少钱,这样算下来,你反而省钱了。”母亲也劝她不要往心里去,以后不来往就是了。
张蓁蓁生孩子,身为姑姑不来探望,庄敬以后更有充足的理由和底气不给钱了。
胡玉瑾没有想到,儿女两家关系从此冷却下来,除了重要节日,基本不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