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为什么没有亲口对时淮说出他想听的话?
只是动动嘴皮的事,凭什么让时淮煎熬至今?那双包容一切的眼睛就看不到时淮在求救吗?
黑手党就是这样令人作呕的存在。
脑海中忽然生出这样的想法,沢田纲吉知道这不是他的本意,却还是忍不住让其发酵,连身旁狱寺隼人焦急地呼唤声都没听到。
直到“啪”的一声,耳边传来巨响。
沢田纲吉后知后觉地捂着脸,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人。
“醒了?”时淮慢悠悠地收回手,无视了一旁被山本武锁住的狱寺隼人,“这么容易被带歪,还不如趁早把身体交出去。”
沢田纲吉怔怔地看着时淮,那双低垂的眼眸中无喜无悲,却会时不时出神。
他忽然像个委屈的孩子,踉跄着朝眼前的人伸出手。
不是以求助者的姿态,而是以守护者的姿态,右手护着面前人的后脑,不由分说地将人抱紧。
“如果你分不清该多好。”
那样他就能代替那个人说出时淮想听的话,握住时淮伸出的手,让那双眼睛不再注视着不存在的远方。
沢田纲吉做不到对身处困境的人视而不见,更何况那人已和他相处已久。
“可你为什么连求救都要挑剔。”
他只能看着时淮一次又一次从面前溜走,怎么抓也抓不住。
好无力。
哪怕现在抱着的是时淮本人,沢田纲吉也感受不到任何踏实。
仿佛即使他用尽全力,时淮也还是会从指尖溜走,就像那时幻化成半透明的火焰,无法触及,不留一点存在过的痕迹。
四周的坚冰好像又融化了,或许是六道骸又一次压制了玛蒙。
沢田纲吉没有精力去辨别现在这里是谁的主场,只能感觉到自己再一次坠入扭曲而冰冷的黑暗。
隐约间,耳边传来叹息:“怎么会有人希望别人把自己当做替身的?”
“每天都用那种悲伤的眼神注视别人,你真的很烦欸!”时淮伸手稳住摇摇欲坠的沢田纲吉,纠结了半晌,“算了,多你一个也无所谓。”
锚点而已,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无碍。
察觉到挂在自己身上的人开始收紧双臂,时淮不耐烦地将人扒开:“少给我恃宠而骄。”
他欲盖弥彰地开始朝六道骸撒气:“你还想玩到什么时候?”
“Kufufufu……”六道骸悠悠地看了时淮一眼,“恃宠而骄的是你才对。”
就在六道骸将心神分到时淮这边时,远处的玛蒙忽然化作深渊巨口,一口将六道骸吞下。
环绕在玛蒙头顶的衔尾蛇范也在瞬间收紧,将闭合成口袋的玛蒙连带着里面的六道骸一起紧紧束缚。
随着衔尾蛇越束越紧,被玛蒙吞下的六道骸似乎也在奋力挣扎,口袋不断收缩,表面也不断出现不规则的凸起。
没过多久,收缩的口袋被撑破,露出里面被莲花围绕的六道骸。
“沉沦吧。”清浅的花苞缓缓盛开,六道骸也露出了恶魔般的笑意,“然后轮回。”
被撑破的口袋再碎裂,彻底化作粉末消弭。
六道骸张开右手,掌心中两枚不完整的雾属性指环安静躺在其中。
他看了一眼切尔贝罗:“是要把这两个指环合二为一?”
切尔贝罗似乎还没从幻觉中反应过来,有些迷茫地对视了一眼,最后点点头:“是的。”
“还没完呢!”
被撕成碎片的玛蒙宛如无法杀死的恶鬼,一片片将自己重新拼凑,语气中带着不甘:“不过是陪你玩玩,居然还得意起来了?我的力量可还不止如此……”
只是当他抬头时,面前已没了六道骸的身影。
“你应该知道吧?”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玛蒙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如果幻术被人用幻术打回来,就表示知觉的控制权被完全夺走了。”
玛蒙慌忙环视着四周,始终无法找到六道骸的身影。
六道骸说得这些他当然知道,同样的话他也曾说给库洛姆。
就是因为这样,玛蒙才会如此慌张。
心神不稳之下,玛蒙对幻术的掌控也急转直下,盘旋于头顶的衔尾蛇游蹿而下,倏尔缠上他的脖子。
“范塔兹玛……住手……”
曾经最信赖的伙伴好像怎么也听不见他的命令,自顾自收缩着身躯。
六道骸调侃似的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来,让我看看你所谓的力量吧。”
坠落。
所有人都在向更深处坠落。
无穷无尽的失重感令人生不起一丝挣扎的念头。
就这样摔到最深处似乎也不错,反正应该也感觉不到多大的痛感。
沢田纲吉生起这样的想法的同时,一只微凉的手也顺势牵住了他。
他睁开眼,时淮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眼中流露而出的笑意不像堕入轮回,更像是在带着他玩一场不那么惊险的蹦极小游戏。
沢田纲吉有些无奈:“这种场景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接下来的画面有点脏。”
视线被遮挡,沢田纲吉已经习惯了忽然蒙在眼前的触感。
耳边只能听到玛蒙痛苦的呜咽,随后是什么东西被撑爆的声音。
一片沉默中,沢田纲吉不由得问道:“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试图掰开时淮的手,既然时淮不让他看,那接下来的画面必然如时淮所言,很脏。
“也没什么。”时淮笑吟吟地说道,“只是某冻梨主动把自己榨成果酱塞进了小孩子的嘴里。”
“是像苔藓和稀泥一样的颜色哦~”
沢田纲吉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他现在十分庆幸六道骸当年与他战斗时没用这一招,否则他自己就会忍不住放弃这具肮脏的身体。
吃那玩意儿不如死了算了。
光明重归视线,体育馆一如最初的模样。
六道骸手握三叉戟,单膝跪在战场中央,周围一片片深色的碎布散落开来,仔细一看,似乎与玛蒙的斗篷一个材质。
六道骸缓缓抬起头,亮出掌心一枚完整的雾属性彭格列指环:“这样就可以了吧?”
指环的正面刚好朝着时淮与沢田纲吉的方向,两人能清楚的看到上面迷雾一般的图案。
六道骸定定地看着站在沢田纲吉身旁的时淮,似乎十分确定时淮会亲手拿起指环。
因为时淮看每一个指环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最珍视的大空,其次就是雾。
事实正如六道骸所料,时淮拿起了他掌心的指环,沉默地看着指环上雕刻的花纹,像是在感应什么。
之后,他又扭头看了一眼里包恩。
“这种事只有一个人能做到。”里包恩一眼就看出了时淮眼中的询问,“别着急。”
时淮抿着嘴,看着指环的难掩低落。
既然一直都在,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未见过?
最终将他戴在了六道骸的手上:“它现在属于你了。”
时淮身上压不住的委屈和埋怨看得六道骸一阵错愕,他没想到时淮也会有压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至少这样脆弱的情绪时淮从不会如此直白的展现在他面前。
故意的吗?有意思。
“你想要我做什么?”
六道骸摩挲着指环上的图案,眼神一动不动地观察着时淮。
“你的请求我总会答应的。”他眼中再次挂起假意温柔的笑意,“白。”
看到时淮明显愣住的神色,六道骸似乎确认了什么。
原来不止沢田纲吉,与时淮过去重叠的人里也包括他。
六道骸眼底深藏着着深深的恶意与不爽,语气却温柔到诡异:“很像吧?”
时淮的恍惚只出现了短短一瞬,回过神后,六道骸终于在他脸上看到了久违的、极致的厌恶。
“别在我面前呼唤这个名字。”充满血腥味的杀意充斥着整个体育馆,“否则我不介意亲自去复仇者监狱跑一趟。”
“Kufufufufufu……”
六道骸也撕下了面具,看着时淮的眼底满是愉悦。
“很高兴你还保持清醒。”他似乎一点都没被这股杀意影响,“站在你面前的,真实的,只有我。”
“请不要把我和肮脏的黑手党混为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