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来说,宫宴一向是各大古言小说的重要剧情触发点,以祝长安浸淫小说多年的经验来看,今天的宫宴一定会有人搞事情,例如原书里一年多前的那场宫宴,东夏就派使者来向大周要求和亲,女主还差点被反派给送去和亲了,气得男主差点没率军去把东夏给踏平。最后还是容贵妃的女儿雅阳公主有大义,不忍边境平民受战乱之苦,自请和亲,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但是祝长安是个在正文里没出现过的路人角色,她对于自己的存在感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她是抱着吃瓜的心情去参加宫宴的,左右有什么国家大事也轮不到她去扛。
老夫人是二品诰命,原本也要参加宫宴,但是老夫人对于皇帝把她外孙女送去和亲这件事至今愤愤不平,便借口受了风寒躲了这次宫宴。
祝长安躺在马车里,马车宽敞,中央放了个小火炉,整个马车都热烘烘的,身下还铺了厚厚的软垫,祝长安就一边吃着茹桂做的绿豆糕一边看话本,那叫一个惬意。
侯府一家三口原本是要同坐一辆马车赴宴,但在父母面前,特别是郡主面前,祝长安装也得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即便如此还是可能会被郡主挑刺,她便干脆卖乖说父母久未相聚,她愿意另外独自乘坐一辆马车,好让父母能单独相处。
郡主自然又是蹙着眉向她投以不赞同的眼神,但定远侯是十分惊喜,当下就拍板同意了这事。
祝长安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就为自己搞到了一辆单间豪华马车。
说起这对父母的关系,经过这么几天的观察,祝长安心里也有点数了。
定远侯虽然人高马大声如洪钟,发火的时候侯府里的下人吓得腿软都站不直,在郡主面前却是十成十的卑微,那样的大嗓门在跟郡主说话的时候放得极低,生怕惊扰了郡主的样子。
郡主则是对定远侯极致冷漠,若非必要,定远侯的搭话她是一个字都不会理,也不与定远侯一同用膳,就连房门也是不会让定远侯踏进一步的。
虽然定远侯不提,但整个侯府都知道,定远侯回都城这么多天,晚上都一直是在书房安歇呢。
可即便郡主一直都对定远侯不理不睬,但定远侯每天还是围着郡主转圈圈,像极了一条摇着尾巴努力讨得主人欢心的小……呃,大哈巴狗。
所以一听到祝长安想把马车让给他们夫妻,定远侯自然是乐不可支。
今日去宫宴的人多,通往皇宫的路就这么几条,难免会出现一条路上有好几户人家的马车排成长龙的情况,都城最繁华的几条街路边又都摆满了摊位,所以各家的马车在这种地方都有条不紊地缓慢行驶。
慢是慢了点,但也方便了祝长安躺在马车上安安稳稳地享受话本和糕点。
正看到话本里小姐和公子夜游湖畔,祝长安翘着二郎腿正待往下翻,马车却突然一阵剧烈的震荡,祝长安来不及反应就被震得滚下了软垫,差点和灼热的火炉来了个亲密接触,吓得她“噌”地就坐了起来。
茹桂刚就打开马车的门,正弓着腰准备进来,就看到祝长安坐在地上,因着是摔下来的,头上的发饰歪了好几个,步摇的流苏也挂在了簪子上,形容颇为狼狈,连忙上前把她扶起来:“哎呀三娘子您没事吧?”
“怎,怎么了这是?”祝长安脑瓜嗡嗡的,脸上似乎还能感受到火炉灼烤的滚烫热气:“出车祸了?”
“是前面的马车被商贩挡了路,突然停在了路中间,我们的车夫紧急拉了缰绳,马车的速度却没来得及缓下来,撞了马屁股,这才致马车震动。”茹桂把那火炉放远了些才坐下来擦拭祝长安身上的灰尘:“那家人好生霸道,本可以让商贩把摊位挪进去些便罢了,却硬是让马车把那摊位撞翻了,现下正在那扯皮呢!”
祝长安打开窗子探头张望,确实听到前面传来不小的争吵声:“把人家的摊位撞翻了该赔钱的赔钱就是了,怎么还吵起来了?后面这么多马车都等着呢,耽误了进宫可不是小事。”
“自然就是那家人不肯赔钱了,他们可嚣张得很,方才那家的马夫还说……”茹桂话音未落,前面就传来一声巨大的惨叫声,祝长安一听,连忙提着裙子起身下马车,茹桂赶紧追着她。
祝长安就这么顶着一头被摔乱的头发,大剌剌地走到了那辆马车前头,只见那马车确实巨大,祝长安乘坐的这辆都已经是豪华顶配版了,在这条道上都能留不少空余,面前的这辆马车竟比祝长安的马车还要奢华庞大许多,几乎将整条道都抵满,马车上的装饰也都是金灿灿的,大老远就闪了她的眼。
马车前一个马夫打扮的人正挥舞着那马鞭,一下一下地往那商贩身上招呼,手上是一点都没留力气,直打得那约莫五十多岁的商贩疼得在地上打滚哀嚎,穿的棉袄都被马鞭打破,露出了里面发黄的棉花。
“住手!”祝长安连忙喝止那马夫:“光天化日,天子脚下!谁给你这个泼皮的胆子敢在都城肆意打杀人命!”
那马夫虽然嚣张,但也只敢在无权无势的小贩面前耍耍威风,见祝长安衣着首饰都不俗,加之今日街上本就贵人众多,他自然就怂了,一双鼠眼直瞟向身后的马车:“这……贵人明鉴,这本就是他的摊位挡了路,碰坏了我家主人马车的金漆,还不肯赔钱,我这才……”
闻言,祝长安走近那辆马车,凑近看了好半天才看出来一道小小的剐蹭,不由冷笑道:“确实是好大的剐蹭,大得我这眼睛都差点没看见!”
“呃……”没想到这女子说话这么不留情面,那马夫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当这时,马车里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那是你自己瞎!”
祝长安转头就见穿着一身桃红色衣裳的少女怒气冲冲地从马车上跳下来,插了一头的步摇珠钗晃得叮当响,上下打量着祝长安,神情倨傲:“你是哪家的?居然敢管我们潘家的闲事?”
潘家?什么潘家?
那一头金灿灿的发饰晃得祝长安头痛,同时又一次痛恨自己所处的时间线在原故事线之外,搞得她对这种半路闯出来的人物一无所知。
不过她掂量掂量了自己的家世,估摸着这潘家即使再厉害,顶多也就跟定远侯府是个五五开。
厘清了这些,祝长安更不怕她了,更何况自己本就占理,说起话来都要大声些:“你管我哪家的!你家的马车如此宽大,几乎占满了整条道路,还说什么摊位挡了你的车道,分明是你的马车冲撞了人家的摊位,竟还纵容恶仆伤人!”
没想到那姓潘的官家小姐气焰不降反增:“那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商贩,剐蹭了我家的马车,打他一顿都算轻的,便是打死了又能如何?谁叫他不长眼,别人的摊位都没刮到我家马车,偏偏他就给刮了!”
周围的人听到这女娘说要打死人,原本吵闹的大街上霎时安静了一瞬,谁也没想到这人竟如此张狂,大庭广众就敢口出狂言,短暂的沉默过后众人纷纷指责起了这个官家小姐:
“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岂容你这般随意打杀?!”
“就是!官家小姐又怎样?贵族又怎样?天子犯法也是与庶民同罪!”
“这摊贩都已天命之年,还要被你这黄口小儿欺辱,可见那潘家的门风是如何的歪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