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主任，如果我下学期没有来读书，那我就是被我家里人卖掉或者换掉了，你可以帮我报警，叫警察叔叔去救我吗？”

“我？……”陆凤玲眼前突然闪现出二十年前山里人的野蛮与疯狂，那几起群体流血事件，但还是晃了晃神，“我会帮你报警的。”

“陆老师，这是我家的地址，这是我有可能被换亲的人家的地址！”韦甜甜双眼一亮，递上一张写满地址，与画满路线的图。

陆凤玲接了过来，心却沉重如灌铅。

“陆主任，假如我没有来领通知书，你能将我们刚才的对话，换种表达方式对来帮我领通知书的人说说吗？”韦甜甜乌黑如墨的双眼乞求的看着陆凤玲，由不得她说不。

“好！”既然应了初一，那就接着答应十五吧。

“韦佐强，韦家栋！你们谁帮韦甜甜领通知书？这是她的奖状，期末成绩总分甲等奖，数学单科第一名，奖品有桶与毛巾。还有邕建基金奖给她的笔记本与五十元奖金。你们在这本子上签上名字，嗯，对了，就这里，写上与她的亲属关系，还有她为什么没有亲自来领通知书的原因。病了？严重吗？下学期还能正常来上学吗？如果不能，学校领导与邕建基金的领导过几天会去家访，如果重病就要接到县城去治病。”陆凤玲边指点韦佐强填表，边絮絮叨叨的追根究底。

“没事，没事，我是她亲堂哥，她只是感冒了，这两天山里下雪了，路滑她才没有来的。下学期啊，肯定能来读书的。”韦佐强摸了一把额上的汗。

“这样啊，那就好，对了，我听说你们山上现在还搞换亲？依然小小年纪就定亲了，你们俩订过亲没有？”陆凤玲神来一问。

“没有，没有，早没有了。”韦家栋韦佐强将头摇得跟拨郎鼓似，立即否认，开玩笑，这些是村里的机密，对山外人是打死都不能说的。谁透露了出去谁就成了山里人的公敌，会被众人唾弃与隔离的，如果造成的情况恶劣还可有受到山神庙的惩罚。

“没有啊，那就好，换亲什么的买卖婚姻可是犯法的，读到了初中你们就知道了，那可是会被叛刑的，大牢可不好坐。”陆凤玲一副你们没有我就放心了的样子，却不由的为韦甜甜愀心，否认得如此快，大冬天的韦佐强就冷汗直冒，恰巧说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寒假期间，莫半夏跟奶奶一起去寻别人漏捡的马蹄。削了卖掉再拿出三分之一交给莫爷爷做’公款’，余下的可以留做私房钱，比如买新棉衣。但现在，莫半夏多了一项更艰巨的任务，攒钱读书！暗示奶奶新衣服不买了，可以捡别人旧的穿，能省一元是一元。

自家那两亩马蹄早挖完卖了。钱，自然是捏在莫爷爷手里，当作一家的开支，因为肥多田少，其他田没种下去，马蹄只长苗没长果，产量不多。四五千斤，八毛钱一斤，卖了三千多块钱，据说还了莫太爷的两千元，还剩下一千多元过年及做明年春天的生产投资。

莫半夏与莫奶奶在白天快乐的捡拾马蹄，晚上削白马蹄，赚着一天十元八元的零花钱。天天有钱进帐的感觉真好，莫半夏就着昏黄的灯光，飞快的转动手指，与奶奶两人一个打盖，一个削，配合得默契无双。得的钱明面上由莫奶奶拿着，其实却是由莫半夏收着。

“半夏，明天卖了马蹄我们到杨家镇上买年货去，那里离县城最近！”莫奶奶温柔的看着孙女，这孩子长得谁也不像，又谁都像。泼辣起来完全就是莫怀勇一根筋的不畏死活，安静时又像杨冬芳的细腻温柔。此刻静坐着削马蹄，却又呈现出一股恬静，很像那个夭折在混乱年代的侄媳妇，灵巧淡然。怎么会想到那个薄命的女子呢？逝在黎明之前，空留无限遗憾。莫奶奶摇摇头，晃掉一些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