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右手触摸,觉得滑不留手。
滑溜到这种程度,只有大自然才有这种伟力。但若是水流数百年如一日地冲刷,这个洞定然是和山顶贯通。
她踮起脚往里瞅,看到一抹天色。她刚要试着朝里喊一声,但遏制住了强烈的冲动。
若是真如她所料,那么岂不是会发出雷鸣般的声音?岂不是告诉夏大猛,他的骗局都被看破了?
她扔掉骨头,“咱们去山顶瞧瞧。”
刚出山洞,就看到夏小狗领着孙大娘过来。
孙大娘是夏小叶的妻子,今年将近七十岁,但因长年累月地在田地里劳作,身体远远比普通人结实。
从山脚到山腰约莫有五十丈高,她走上来竟然只是喘着粗气。
“二姐,是夏大猛到处说夏太爷是因为争水而被杀的。”夏小狗远远地高声喊。
孙大娘听到丈夫的事,不禁眼眶湿润,抹起了眼泪。
王贞仪忙上前安慰一番,然后承诺:“大娘,我向你保证,不出三日,定捉拿真凶,为夏小叶老爷子报仇雪恨。”
孙大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要跪下磕头道谢,被王贞仪和夏小狗搀扶住。
孙大娘连连擦眼泪,哭腔着问:“你的意思是夏大猛那个狗崽子杀了我家老头子?”
“大概是,但目前还不是太确定。先抓捕,再审问,最后定案。”王贞仪尽量让语气很肯定。这是宽慰孙大娘的心。
“我听村里有人说,夏大猛这个狗崽子在山里和动物同吃同住,那句俗话怎么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孙大娘骂起人来滔滔不绝。
王贞仪就领着她,一边听一边往山上走去。
孙大娘毕竟是个老人,再加上越往上走空气就越稀薄。年轻人可能感觉不到,可在这个老人身上却是显露无疑。
离山顶还有十来丈远,她就气喘吁吁坐在地上,连连摆手。
留下来五六个衙役护着她,王贞仪领着夏小狗和一众衙役继续往山上走。
山顶上植物稀少,遍布雨滴镂刻出的水滴状凹口,正中有个喇叭状的洞。
王贞仪过去,蹲下查看,见下面细窄又直筒筒。
这座山的质地非常坚硬,洞壁又非常光滑,这样就能增强声音反射效果。
几乎是封闭的,当声音发出后,声波会遇到洞壁并反射回来。回声和喊出的声音不断地叠加融合。
如此看来,这是个完美的扩音器。
王贞仪起身,露出自信的笑,“这两天就抓人。”
夏大猛的几间茅草屋静静地伫立在村庄外。
篱笆墙上爬满了蔓藤,它们在夏日里开出星星点点的小花,小狗在院子里追逐着蝴蝶,几只鸡在悠闲地觅食。
夏大猛躺在摇椅里午睡,朦朦胧胧中醒来,看到篱笆墙外站着一个年轻番役。
告发王贞仪的时候,他见过,这小子叫李寅。
李寅和气地说:“夏大猛,你告发王贞仪,我六叔说赏你。走,跟我去衙门。”
夏大猛过去开了篱笆墙,“能帮上我李捕翁他老人家是我的荣幸,我哪里敢要赏赐。”
“说什么呢?”李寅立即脸色黑了下来,不客气地高声说:“你敢不给李捕翁面子?那还能轻饶得了你?走,跟我走。”
夏大猛一副无奈的样子,反身关了篱笆,躬身跟在小寅身后。那乖巧的样子,就像是奴仆。
横穿整个夏村,眼看就要到韩家村,突然从山中传来雷鸣般的猪叫声。那叫声极为凄惨,仿佛在被猛烈攻击。
夏大猛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但勉强挤出一丝笑,“番役大爷,这是什么叫声?挺吓人的。”
李寅心中一笑,装作随口说:“那个呀,是我六叔请来的高僧抓妖。高僧把那头猛兽逼到了山洞里。就是你告发王贞仪和盗墓贼们相约到的那个山洞。”
夏大猛蓦地狂吼,转身如飞一般地往家的方向跑去。
在他身后的暗处,人头攒动。
衙役们或在房屋后,或在草丛后,或在树后……就像是他的影子,隐秘而又紧紧跟随。
夏大猛如旋风般回到偏僻的家。心情之急切,竟然无暇开门,接连撞破篱笆墙和草屋门,钻进屋子里。
衙役们已潜伏在茂盛的草木间,悄悄地包围。
王贞仪站在树杈上,透过枝叶的缝隙盯着那几间草屋。
按照计划,李寅骗夏大猛离开村子,同时让夏小狗抱着一头猪崽到山洞里,在那个完美的扩音器前,让猪崽发出凄惨的嘶吼。
从孙大娘骂咧咧的话中可以知道夏大猛和动物相依为命。
俗话说,关心则乱。让夏大猛心乱,他就必然去查看妖怪是否在他所安置的地方。
如今看来,他把巨兽藏在家中。
伴随着呼噜噜声,有庞然大物从草屋中声势浩大地冲出来。那间小草屋立时四分五裂,连屋顶都掀翻丈余远。
呼噜噜声虽远远不如雷鸣的音量,但比鼓声更洪亮。
衙役们都是心头一震,双腿发软。
从整体上看是狼,脑袋赤红,那双眼有刀割伤的痕迹,割成老鼠眼,丈余高,两丈多长,毛发浓密,是货真价实的巨兽。
而在这巨兽背上坐着夏大猛。
他穿着锈迹斑斑的金漆山文甲,手持一柄宣花斧,威风凛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