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李巡检光着膀子跪下,主动求衙役们打晕自己,至今记忆犹新。
若果真如此,这就是天赐良机。
衙役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显然都动心了,但都不敢去做出头鸟。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有杭州将军撑腰,你们都不敢动手,活该被欺压。”王贞仪微笑着,慢悠悠地说。
男人嘛,最怕在女人面前丢脸。王贞仪的话无疑是狠狠地抽他们的脸。
噌噌噌……
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出鞘,衙役们满脸杀气地冲向李氏家族的掌事人们。
李寅他们养尊处优惯了,先是心虚地厉声呵斥,见衙役们杀心坚定,不约而同地跪下求饶。
往日总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人物,居然这么怂,实在是出乎意料。他们的委曲求全又算什么呢?
衙役们心中恼怒,围着他们拳打脚踢。要不是县令提前说过要审问这些人,早就挥刀砍了他们。
邢文明叫了个年老体衰的衙役,带着李寅他们去牢狱。
县令崔志披上夏大猛的金漆山文甲,骑着毛驴,拎着刀,率领衙役们奇袭李家。
掌事人们虽然被抓,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趁着群龙无首,打李家一个措手不及。
势必要除恶务尽,势必要将地头蛇连根拔起。
十来个火盆放在牢狱审讯室的每个角落,红彤彤的炭火不时发出噼啪的爆响。
李氏家族的掌事人们鼻青脸肿、遍体鳞伤,鲜血顺着铁链流到身后的木架上。
邢文明满是老茧的大手如拨动古琴般轻轻地划过挂在墙上的铁链和钩子,然后目光扫过粗糙木桌上面摆放的锯子、锤子、钳子等,最后来到火盆前。
在火光的映照下,他左脸扭曲的笑一览无余,右脸的阴冷藏在黑暗里,“王姑娘,我很了解他们,与其气呼呼地问,不如让他们争先恐后地主动交代。”
一束光穿过窄小的窗户,照在王贞仪身上。她坐在太师椅里,审视着被铁链拴在角落里的夏大猛,轻轻点了点头。
要撬开夏大猛的嘴,就必须先向他示好。
如何示好?只能麻烦李家人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
“您就瞧好吧。”邢文明因兴奋而声音变得很尖,就像是贪吃的孩子看到了满桌美味佳肴,拿着火红的烙铁就蹿了过去。
很快响起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老邢,你要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不是要金银财宝?我把家业都给你们,求求了,别再折磨我了。”
“老邢,我知道,我们李家对你很不好,但可以弥补你啊,你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
……
邢文明把烙铁放回火盆,拿起了尖锐的钩子,“目睹李富贵被灭口,生怕发现是在装睡,你们知道我那段时间怎么过的吗?每晚都做噩梦。我要在你们身上试过每一种刑具,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夏家人?哪个夏家人?”夏大猛双眼圆瞪,焦躁地问。
“十五年前,夏村,打旱骨桩的罪名,大猛,你说还能有谁啊?”邢文明以调侃的语气反问。
“为什么?我们住在山村里,家穷,五六年也不会进城一次,李家衙役富商,会有什么牵扯?”夏大猛挣扎着起身,拽得铁链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朝李寅他们咆哮。
“谁说,谁活。”王贞仪冷淡地说。
“我说,我说,十五年前的事,没有人比我了解得更清楚。”李寅争抢着回答:“有天晚上,一个姓李的年轻道姑来我们李家,说愿意用重金求帮一个小忙。”
“我也知道,那年有大旱的迹象,让我们找夏村的一个老太婆暗中做打旱骨桩,原本很秘密,可不知怎的,就让当时的县令知道了,当场抓住。”另一个掌事人抢着嚷。
“夏老太婆一家被抓后,那道姑竟然让我们不再管此事,说是要耐心等待。东窗事发了,那不是要我们李家的命?所以,富贵就……”又有人插话。
“听说那道姑去年施展法术,解了菏泽的旱灾,很受权贵的青睐,你们惹不起。”
“李道姑?耐心等待?她在等什么?”王贞仪冷冰冰地问。
掌事人们都头摇如拨浪鼓。
“继续吧。”王贞仪吩咐邢文明。
邢文明急不可耐地拿起了铁鞭子。
半晌后,这群掌事人丝绸华裳被抽烂,鲜血涔涔,奄奄一息,但始终没再能说出有用的线索。
看来当年连他们也被蒙在鼓里。
王贞仪陷入了沉思:
李道姑显然和夏大猛一家无冤无仇,打旱骨桩在本地并非他们一家会,为什么要找他们呢?
那定是和她要等的有关。
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