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文明先是一怔,继而如被触怒了熊豹,猛地拽住张员外的丝绸单衣,目光极为凶狠,恶狠狠地问:“你的意思是龙神临凡是假的?”
张员外立时明白邢文明是为公差而来,而非神秘人买来的杀手,眼珠滴溜溜乱转,“我没说是假的啊,我的意思是龙子龙孙的把戏都是假的。”
邢文明这才长松一口气,缓缓地松开张员外,“你可真是要吓坏我了。此事干系重大,不可胡言乱语。”
这也是王贞仪没有挑明的原因。已经为所谓的龙神建庙宇,揭发出来是假的,那便是天大的丑闻。
当今圣上正全力倡导,在大清全境促成此事,知道了这事,定会觉得触了霉头,便是龙颜大怒。
到时候,雷霆之怒,县令必然会秋后问斩,三族恐怕要流放苦寒之地,衙役们也会受重罚,最糟糕的是满城百姓也受牵连。
“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你说的神秘人,你老实交代,县尊会让你光明正大地活着。”王贞仪示意邢文明收起刀,客客气气地问。
张员外听出是女子的声音,就有了轻慢之意,“真是没脑子,我要是知道他是谁,还会说他是神秘人?”
王贞仪略略点头,“怎么才能见到他?”
张员外捋了捋胡须,神秘兮兮地说道:“想要见他?简单。在醉仙酒楼外的柳树下放一块方石头,自然会有人来联系。”
“邢巡检,你去钓神秘人来,我正谋划着大事。”王贞仪说罢,拱手告辞。
邢文明又逼问了张员外好一会儿,才回衙门定下抓拿神秘人的计策。
等天亮的时候,醉仙酒楼外的柳树下有了一块方石头,附近埋伏了一众衙役。
然而,直到张员外传来联络消息,衙役们都没发现可疑的人。
张员外收到联络消息,是在正午。
他正吃馒头,硌到了牙,吐出来一瞧,见是一团牛皮纸。
展开牛皮纸,见上面写着:“清风茶馆门前,戌时一刻。”
邢巡检得知后,将衙役们都臭骂一顿,警告今晚让神秘人逃脱,就罚半年俸禄。
衙役们个个大骂神秘人狡猾,略一合计,就伪装成做各样营生的小摊贩,有的卖菜,有的挑水,有的闲逛……早早在清风茶馆那两条街藏在百姓中。
在酉时两刻,张员外在邢巡检远远的监视下,来到清风茶馆的门前,来回徘徊。
张员外毕竟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吃茶听说书的又多是商贾,所以,来来往往的人都和他打招呼。
但张员外惹了众怒,商贾们又不想和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显得熟络,因此只是寥寥两句。
茶馆掌柜怕他引来百姓烧了茶馆,又惹不起他,就派了几个小厮在街口望风。
每次打招呼都引得衙役们神情紧张地紧盯着。可每次都是寻常寒暄。
屡屡如此,他们都坐了下来,一个个哈欠连天,敷衍地看着张员外和相识的人寒暄。
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并非真正的摊贩。
甭说他们,就连邢巡检本人,也在暗处频频打起盹来。
眼看就到了辰时一刻,张员外站了小半天,向来养尊处优的身体早就受不了,让茶馆掌柜搬出太师椅,四仰八叉地坐在茶馆门前。
就在这时,在人群中出现了个可疑的身影。
那是一个戴着斗笠、浑身被玄色衣裳裹得很严实的人。
这无异于烈阳下穿着棉袄烤火。人们都以或看怪物或看白痴的目光瞅着他。
这人却浑然不觉,直直地朝清风茶馆的方向走去。
邢文明顿时睡意全无,目光紧紧锁定着那个戴着斗笠的人。衙役们也兴致高涨,悄悄地围过去。
突然,那个戴着斗笠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先是停住脚步,然后蓦地转身,如受惊的小鹿往街口逃窜。
衙役们见已经暴露,就放下手中的活计,从四面八方围了上去。
斗笠人似乎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很快穿过了一条狭窄的巷子,衙役们紧随其后。
巷子里光线昏暗,斗笠人的身影在转角处一闪而过,衙役们加快了脚步,但穿过巷子后却见斗笠人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衙役们分散开来,开始在附近的街道上搜查。
邢巡检不再盯着张员外,让十几个衙役守住附近几条街的街口,然后秦楼楚馆、草药铺、酒楼、饭庄等一寸一寸地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