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晚在抱紧玻璃罐之时,顿时从其上感受到一股难以抗拒的强大的吸引感,身体反射性地眨眼之后,眼前的景色却已经瞬间改天换地,之前的一切宛如幻觉般消散不见。
此刻,在她的面前铺展开的,是一片辽阔无边,根本看不见边际的血色海洋。
“靠!这是……什么……鬼!”
听到那从游戏开始就一直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的家伙的声音,萧晚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便见杨梦挽正站在三米开外,身体凝实不似虚假,面孔痛苦地扭曲着,双手紧紧捂着脑袋,不断发出一阵又一阵越发凄厉的惨叫。
而在她终于因难以忍受大脑碎裂似的痛楚而跪地之后,血海倒映出了她的影子。
不对。萧晚下意识动了动手指,但最终还是没有摸向武器。
她认出那个影子了,因为那实在是太过熟悉,占据了自己接收到的杨梦挽那为数不多的记忆碎片中极大一部分。
那不是杨梦挽,那是被杨梦挽亲手杀死的八号病人……林乐可。
色彩宛如终生性转的少女脸上带着疯癫的笑容,不知从何而来的骨刀垂在她的手中,闪烁出冰冷的光芒。她以完全对应的姿势低头,以最最灼热的目光,死死注视着那与她隔了一层水面,面容逐渐被恐惧和扭曲占据的少女。
杨梦挽跪在地上,勉强用手撑在血海表面,而林乐可也以同样的姿势迫切地望着她,望着杨梦挽的力量与勇气被一点点抽去,身体与水面间的距离一点点地缩短,最终,当杨梦挽突然身体一歪,左手彻底沉入水下的同时——
一只白皙的、举着骨刀的手臂破开水面而出,锋利的刀刃划开了杨梦挽的脸颊,令点点猩红从伤口中溢出,滴入血海,滴在对面那个白色的少女脸上,让她露出近乎狂喜的笑容。
杨梦挽呆呆地看着那划破她脸颊的骨刃,失声尖叫起来。
于是,空间震荡,精神力在疯狂地尖啸,有无形的幻梦降临于此,第七病院的幻形在肆虐的精神力风暴中从无到有渐渐勾勒出了形体。漠然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三人,拉扯着她们的灵魂,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们再次拉入其中。
可紧接着,血海咆哮。无穷尽的血色浪潮自虚无中喷涌而出,裹挟着绝对的暴虐与狂傲,将那幻影轻而易举地冲毁成碎片。
杨梦挽顿时眼前一黑,张口呕出一大口鲜血来,整个身子又向水下沉了一些。
而自始至终,萧晚都只是平静地、漠然地看着。
仿佛看不出来林乐可正在未知的力量下借助残留于杨梦挽意识中的精神碎片缓缓复苏;仿佛听不见杨梦挽那毫无之前的恶意、纯粹因抵达极点的恐惧而发出的悲鸣与哀求;仿佛注意不到她那绝望的眼神。
直到杨梦挽的身体倾倒,身体左半彻底沉入水面,而同样半身显形的林乐可则咧开嘴角,朝着她高举起手中的骨刀之时,杨梦挽才从眼角的余光中瞥见有白皙的手掌缓缓探来,同时抓住了二人的脖颈,以近乎要将颈骨捏碎的绝大力度将她们从血海中硬生生拔了出来。
在这一刻,林乐可眼中仅剩的理智之光骤然熄灭,而那暴虐之意也随之略有减少,只剩下一张病态的笑脸始终朝向杨梦挽,不断勾起她心中最恐惧的记忆。
而杨梦挽自己则蓦然有了种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的感触,但不等她有所明悟,熟悉的、逃避了漫长岁月的恐惧感终于追上了她的身影,黑影凝作的怪物扒在了她的肩头,眼前的笑脸扭曲成诡影,这阴森世界内的一切都宛如拥有了自己的意识,将这一份世间难有的精纯恶意尽数投诸于她的灵魂深处,令她发出自内而外的尖叫。
杨梦挽仿佛能看见血海深处有恐怖的黑影在上升,无数的触须从那团黑影的周边蔓延而出,其尖端则翻涌着无数的眼球与尖牙利齿,正饥渴无比;她仿佛看见自己的皮肤在血海之水的侵蚀下慢慢溶解,露出下面的肌理与神经,再侵蚀到那洁白的骨骼……
萧晚冷冷看了眼倒在水面上紧紧蜷缩着、如同缺乏安全感的孩童的杨梦挽,抬脚踏向那猛然刺出水面、试图攀上萧晚小腿的无数森白手臂。
于是,血海哀嚎,堪称庞大的水爆炸裂,在那短暂的一瞬间,就连水面都骤然下沉了数米,而那根根惩戒之手刚一显现就被碾作碎肉,再无任何的力量去纠缠眼前的女孩。
“果然……”萧晚轻巧转身,红色的线条在左眼下勾勒出逆十字的模样,漆黑的眼瞳从血海下方掠过,最终望向数十米外的人影。
在无数爱米娅的尸首见证之下,萧晚开口道,“你好,爱米娅的「母亲」。”
?
长发与瞳孔都与脚底的血海有着相同色彩的女子怀抱着小小的人影,闻言抬眼望向萧晚,一言不发,不多时又收回目光,只是沉默而又固执地注视着怀中的幼女,那有着一头与现实截然不同的鲜红长发的爱米娅。
萧晚微微笑了下,不再管眼神空洞,宛若尸体的林乐可和恐惧地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的杨梦挽,抬脚朝女人的方向走去。
“离远点。”注意到她的动作,女人便出声道,声音冰冷如铁,凛冽的音色中隐隐能听出和爱米娅相近的柔和。
随着话音落下,萧晚忽然发觉她与女人之间的距离的概念被扭曲,原本不到百米的空间长度被无限拉长,眨眼间就已隔开数千米之远,冷硬的拒绝如此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