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莲狠狠抹了一把脸,扯住谢源的头发,“走吧,我们走。再留在此处只会乱了他的心。”
不能拖百里凝的后腿。
火焰卷起符纸一角。
闻言,少年陡然红了眼圈。
谢源挣扎着想要逃离迟莲的束缚,他不止一次地回头看百里凝,可是除了背影,少年什么都没看见。
泪水朦胧了他的视线,百里凝的背影也随之模糊,哪怕再不情愿,他们间的距离仍然无可避免的、拉得越来越远。
“二十五。”
黎极星的声音落在众人耳中,简直像是催命符。
温暖的光芒将一行人团团围住,传送符熊熊燃烧,逐渐发挥效用。
夜鸦总算发现了这边的异常,他挑眉,伸手便想拦住他们的去路,“来了还想跑?”
但他才抬手,百里凝便像疯了似的将剑摔了过去,不近不远,刚好打断夜鸦的动作。
“嗯?”夜鸦总算从他的宝座上站了起来,他捡起那把剑,细细端详一番后,居高临下地俯视这名看不清容貌的少年。
“你可是剑修啊。”
“为了同伴,你连本命剑都不要了?”
百里凝心头一颤,沉默地盯着夜鸦的手。
不是的…只是他的灵力已经耗尽了,想阻止夜鸦,他只能这么做。
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悲伤,长剑不安地翁鸣了一声,想要逃脱魔爪,可它才动,便感受到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贯穿全身。
“五。”
少年悲鸣着伸出手,“把它还给我!”
此刻的百里凝披头散发,形容狼狈,那双黑瞳已转至赤红,落在夜鸦眼里,便是完全失去理智的状态。
细细欣赏了一番对方的惨景后,夜鸦颇感无趣,一脚踹断少年的几根肋骨。
但还没完。
在对方濒临绝望的眼神中,他将长剑踩在脚底。
很清脆的一声碎响。
男人神色轻挑:“谁稀罕你的破剑。”
只一刹那,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脸色灰败如土。
哪怕浑身止不住的颤栗,哪怕手指被磨出了白骨,他仍想挽回,想从夜鸦的脚底夺回灵剑的碎片。
但对方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给他,像对待一只死狗那般,夜鸦将百里凝踢下高台。
激荡的气流无法平息,众人低头看去,底下是一双双干枯的手骨,还有因饥饿而发绿的眼睛。
“一。”
火焰熄灭,余烬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一行又一行古老的文字飞出,它化作避风港,将所有人包庇在内,除了百里凝。
“大师兄!”谢源再也绷不住了。
这一刻,似有一股热流摧毁了他的大脑,他哭着想往下跳,却被旁边的人拉了回来。
谢源几乎要跪下来求他们了,“放开我!师姐我求你了,放开我行不行!”
“……”
作为师姐的迟莲早已泪流满面,她没有说话,只是更用力的拦住谢源,纤细的十指泛出不健康的白色。
云挽歌打了个哆嗦。
她第一次知道,男孩的声音也能这么尖锐…悲戚,但很快,她便想起了往事,当时的自己不也是这副模样吗?
时见枢打算把谢源绑起来,却发现云挽歌的目光一瞬不瞬,她直直地盯着那背影。
奈何谢源动得实在厉害,严重影响传送的速度,他回神,迅速动手。
旁观许久的黎极星颤了颤睫毛,他的心底有了猜测。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如此惊愕地看着她,看着云挽歌的一举一动。
云挽歌挑了个无人注意的好时机。
少女虚扶了一把空气,风是流浪的、无所忌惮地掀起她的刘海。
众人注意到了她的危险行为。
时见枢本是靠在透明的薄壁内,现下直接站了起来,“云挽歌!”
在场每个人的精神都已达到高度紧绷的状态,再经不起任何风浪。
听见同期的名字,全程掉线的东野曜总算有了反应,但他慢了半拍,少年暴怒得像只狮子,“你要干什么?你打算去送死吗?”
云挽歌慢悠悠地盯着他笑,却是意味不明。
她运起灵力,维持着一个不会掉下去的站姿,“大家,还没有真正的见过我的能力吧?”
东野曜浑身一震,他当然听说过,但只是听说。
其他人都说,火灵根的云挽歌因为能力太弱做了后援,烈雀宗的君锦织才是真正的盾牌。
见他如此反应,云挽歌有些失望,“我还想问,你今天在干什么呢。”
“很久以前,我认为我们是最好的伙伴,但现在不是了。”
最后看过东野曜一眼,云挽歌纵身一跃,跳入时空的乱流中。
“别…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东野曜目眦欲裂的叫喊着,伸出的左臂被黎极星打了回来。
“你——”他想骂人,可是眼神对视上的那一秒,东野曜忽然语塞了。
黎极星并不拦着他,也不挽回云挽歌。
白发少年的目光清明至极,总使人幻视山颠盛放的雪莲,纯白无瑕,映出他本真的模样。
无论是怎样的伪装,在对方眼中全都形同虚设。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
云挽歌叹了口气,任由身体下沉。
朱雀给她的传承,不像迟莲能辅能打,也不像曲存瑶可以浴火重生,更不能和沈迹相比。
事实上,她全身上下最贵重的东西,是仅次于朱雀本体的本命真火,即,“我的内丹。”
由内而外地,云挽歌通体都发出火红的光芒。
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洁白的衫裙随风而动,从头到尾都染上艳丽的桃红。
“就让火焰把这片鬼蜮彻底殆尽,永远无法为人使用吧。”
既然杀不死夜鸦,那就毁了他的领域。
这是云挽歌的私心,同样地,也是来自最受朱雀青睐的弟子的诅咒。
细细一想,用她的内丹就能让夜鸦元气大伤,还是相当值得的。
云挽歌一直都清楚,生得和尚所谓的佛缘是个谎言,他早就算到了她命中这一劫。
当然,如果云挽歌皈依佛门,做个吉祥物,也许真的阴差阳错就躲过去了。
生得和尚好心想让她避开死劫,可是谁都可以躲,唯独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