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座城市,即便是默默无闻最小最不起眼的城市,甚至小到一个十分陈旧的老宅院,小到宅院里的一户寻常人家,也有着虚实相间的奇幻故事。这座小城就是我国古代历代几经沿革,在唐武德三年(公元620年)设立,距今已经有一千四百多年历史的桑城。而宛学文夫妇带着六岁的儿子就住在坐落于桑城北街一百号的老宅——玫瑰园,一条仅有百十米长,光线较暗,只能容纳一人行走的狭窄小巷里。
我讲的故事,就从一个小生命的降临开始。
据传,很久很久以前,桑城人就说,北街一百号老宅院里的玫瑰树跨越时空已经活过了一千年,是不是真的?恐怕只有天上星辰和它自己才知道。
虽然人们对它曾经有过颇多不同的猜想,但并没有引起过多关注。可就在他们丝毫都没有想到时,平平淡淡的老宅——玫瑰园,却因为一个小女孩的诞生而改变了。
这晚,月光似镜,亮如白昼。
居住在老宅院里的人们跟往日一样,忙碌了一天之后,都关了灯,睡香了。整个宅院很安静,仿佛时间也停止了转动。唯有宅院中央那棵树身高约十九米、主干树围近八米,根劲发达,枝繁叶茂,一年四季都能开出红黄白三色玫瑰花,浓密的树冠盖面差不多有二百平方米,犹如撑起一把巨大的彩绘玫瑰花太阳伞的千年玫瑰树,它就像一个忠贞的卫士,巍然屹立。可就在此时,这棵黙默为老宅院遮风挡雨的千年玫瑰树,树上盛开的三色玫瑰花却忽然间纷纷离枝而飞。飘飞的三色玫瑰花宛如彩蝶翩跹翻飞,宛如染彩的雪片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在空中任性地飞舞着。
而与此同时,老宅院里也突然传出一声撕心裂肺般地痛叫声,接着又响起了“啊,啊!——咯咯咯,咯咯咯”地婴儿笑声。那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一串串地追入沉睡梦乡的人们,追着千年玫瑰树上的花儿摇曳,追着星幕上那半轮皎月盈窗。
婴儿清脆的笑声冲破月夜的寂静而悠然飘游。
宅院里的人们蓦地从梦中惊醒,电灯也齐刷刷地亮起来。几乎所有人都从窗口伸出头来,一双双惊疑不定的眼睛顾不上去惊讶眼前如此美妙的奇观,都不约而同地盯着宛学文家的窗口看。
家住宛学文隔壁的李奶奶在心里嘀咕着:“诶,莫不是蓝洁生娃了?”她没等大家反应过来,急忙从屋子里走出来,去敲响她家的门,一边大声说:“蓝老师,你这么快就生下孩子啦?算算产期,还差整整两个月呢。”
宛学文正在床前为妻子擦洗身子,急忙转身过去开了门,一边回答说:“可不是嘛。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子!”他抱起妻子身边的婴儿,连连叹气:“唉!这孩子长得这么小,这样的轻,像只小青蛙,能养活吗?”
话落须臾,他十分焦愁地说:“李奶奶你看,我的蓝洁和女儿……”他眼里噙着泪水,说不下去了。
李奶奶一眼就看出了宛学文的心思,从他手中接过小小的婴儿,对他说:“孩子虽然没有怀足月,可还是有三斤多重吧,死不了!”她刚说完这句话,孩子就手舞足蹈,“哇哇哇”地哭叫起来:“妈妈呀,我要睡,我没睡醒啦!妈妈,我的红鹦子呢?它飞哪里去了?哇!哇哇啊,我要红鹦子,红鹦子......”
一听这话,她顿时惊愣了。过了好一阵子,她才醒过神来,惊凝不定地看了宛学文一眼,心想,难不成这孩子在娘肚子里就会做梦啦?她的眼睛不离小婴儿,一边说:“宛老师,你别看她小小的,却是与众不同的小女孩。她从娘肚子里钻出来就会说话,会喊妈妈,你有见过这样的孩子吗?她呀,小脑袋瓜特别聪明,好乖巧的女儿哟。好啦,小乖乖,让你的爸爸抱着啊。”
孩子到了宛学文的手里就不哭了。她睁着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望着他,认出他是自己的父亲,小嘴儿一咧,就“咯咯咯”地笑起来。女儿那银玲般清脆的笑声,使他恢复了常态。于是他仔细看着抱在怀中的女儿,心中竟然欣喜万分:“哦,我的女儿虽然小小的像个玩具娃娃,却长着一头乌黑发亮的卷发,一张精致可爱的小脸蛋上有一双灵动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就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小小模样着实惹人爱。但使他更加意外的是:她落地就笑,就喊妈妈,还能说出自己的想法,是一个很特别的小女孩。诶,她胸前正中上方还有一团拇指大的红胎记,这个胎记很特别,红红的,就像一朵红玫瑰花。”
女儿见他注视着自己,不笑了,把指头塞进嘴里吮了吮,一只小手向床上指去,哭喊着:“妈妈,我要妈妈!”宛学文顺着她的小手指看过去,只见躺在床上的妻子已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汗如雨下。接着,脸上显现出一阵痛苦地痉挛,心疼不已的宛学文不由惊慌地喊叫起来。“蓝洁,蓝洁,你看看我们的女儿,她有多乖有多聪明。”
千呼万唤,蓝洁终于睁开了眼睛,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脸上滾落下来。“我,我不行了。女儿就,就交给你。唉,女儿呀,可怜我,我的女儿太,太小,太纤弱了。可是她落地,落,落地就笑,就,就叫我妈,妈妈……太可爱了,就叫她可儿……宛可儿。”她十分艰难地说出了一生中最后的话,脸上又是一阵痉挛,紧握着她的手渐渐松开了,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任凭大家再怎么呼喊,也没有动静。
这一生一死的命运轮转,竟然同时发生在此刻!宛学文情不自禁地失声痛哭,泪流滿面。女儿也四肢舞动,嚎啕大哭起来。儿子子生,闻声从自己房间里跑出来,一下子扑倒在妈妈的身上,用力摇晃着她,一边大声地呼唤她,声声凄厉!一家人哭成了一团。
李奶奶抺着眼泪,一边劝说:“宛老师呀,別再伤心了,你的身体垮了怎么办?子生才六岁,女儿刚出生,都这么小,这个家还得你来撑。好啦,我来照看小可儿,你快去料理后事吧。”话落,她把小可儿抱起来,轻轻放在竹编小床上。
这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红头鹦鹉,“呼”地飞落到竹编小床的床沿上。李奶奶正伸手去驱赶它,红头鹦鹉却突然张嘴说话:“宛叔叔别太伤悲了。这个家离不开你,你的女儿也不能没有你,你一定要挺住!”
“哈啊!我的红鹦子回来啦。”小可儿手舞足蹈地笑起来:“小乖乖,你飞哪去了?”
李奶奶很是惊讶地看看小可儿,又看向它,心想:“原来小可儿说的红鹦子就是这只红头鹦鹉。它竟然知晓人世间的事,能说出一长串的人话,莫非是一只神鸟。诶,对了,小可儿落地就说红鹦子是她的,也太奇怪了!”但是,她没有把话说出来,竟然有些怀疑自己忙昏了头,看花了眼,听错了音。
闻知噩耗,邻居们都暗自掉泪,一起帮忙。
他们有的赶紧扶住悲伤欲绝的宛学文,心疼地安慰他。刘爷爷抹掉眼泪,急忙把子生从他妈妈身上拉开往外走,李奶奶也爱怜地抱走小可儿,红鹦子呼地飞落到李奶奶的肩上,它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不离小可儿。
大家就这样默默有序地帮忙操办起丧事,很快就把灵堂安排布置妥当了,左邻右舍的邻居们才各自回家了。
宛学文一个人坐在靠背椅上,呆呆地望着妻子的遗体,就想起近几日家里突然出现的一些使人在不经意间就溜走了的异常现象,而这种现象唯独只有他隐隐约约有一奌儿模糊的感觉。“太奇怪了!”他对自己说:“为什么妻子还没有到临盆期、没有一点儿预兆就突然呻吟不已,家里的电话和手机怎么会都打不通?自己到公用电话亭打电话呼叫医院派救护车,只听到一阵盲音。无奈之下,我只好转身跑步回家,刚跨进家门,就听到妻子那撕心裂肺般的痛叫声和婴儿那一串串清脆的笑声。”面对妻子的遗体,他泪眼汪汪,心中的哀痛无以复加,一边又继续喃喃自语:“蓝洁啊,蓝洁!你怎么能忘了当初我俩一起许下的誓言,你为什么不守信用?你急匆匆地撒手走了,丟下我和儿子、女儿。蓝洁啊,你走得太早,也太狠心啦!唉,我感觉这几天是不对劲,但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就想,或许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吧,万万没有想到是你要离开我,离开这个家。子生才六岁,你这一走,未怀足月的小可儿一落地就沒了娘......”他哽咽得说不下去了,泪水潸然落下。
李奶奶在一旁轻摇竹编小床,十分爱怜地看着小小的宛可儿,一边轻声唠唠叨叨。她正要劝说他,却看到了更加离奇的现象。银白的月光,像水似的从窗口流进屋子里。与此同时,一群组成长长队伍的彩蝶和小蜜蜂煽动着光亮绘彩的翅膀,十分优雅、缓慢地从窗口飞进屋子里,宛如一条萤光闪烁的彩带飘然而来。眨眼间,一个大花圈就摆放在蓝洁的遗体旁。然后缓慢地绕着她的遗体飞转,似乎在为她祈祷送行。李奶奶很是诧异,正要起身去门外看看,忽见彩光一闪,它们就从她眼前全部消失了。接着,小猴和小白狐、小猫和小狗们个个身穿黑色丧服,倏的现身。它们三个一排组成队伍来到了蓝洁的遗体前,一只小白狐手拿精致的黑色小手杖,轻轻向前一点,三个大花圈就摆放在她的遗体旁。它们很虔诚地向她作了三鞠躬之后,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宛学文和李奶奶都看见了,可似乎又都没看见,彼此都不提及。他们都觉得是自己有些恍恍惚惚了。
宛学文家里遭遇不幸的消息,像风儿一样迅速地传遍了小小桑城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