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去易公公不怀好意的邀请,他的课唐云华还是很感兴趣的,最起码里面有些美容知识还不错。 而且最重要的是,唐云华对于涂脂抹粉没有半点反感,哪怕让她穿裙子也能欣然接受,这点令易公公十分欣慰。比起其余那帮资质差,让他们打扮打扮还有脸叫苦连天的蠢徒们来说,唐云华这种有天资又听话的实在是太难得了!为此纵然小唐君拒绝了与自己晚上一起看月亮的邀约,易公公也决定在下学后跟对方谈一点点芝麻绿豆的小事情。 “小唐君,你们晚上的静心课什么时辰开始呀?” “戌时吧。”山羊胡先生是这么说的,应该是晚上七八点钟的样子,几点结束却是没提了。 “原来是戌时呀。”易公公点点头,“晚上冷,记得裤子穿厚点儿哟。” 易公公说完这话便背着手扭身走了,留下唐云华愣在原地,满头雾水地咀嚼着他话里的含义。 裤子穿厚点什么意思?怕她冻着?现在可是夏天,晚上再冷,又能冷到哪去呢?又或者易公公担心跟自己同房的那家伙会夜袭?这也不成立啊,首先她现在是男装,其次恐怕她在人家眼里还不如一只桃子有价值。 虽然很疑惑,唐云华还是认真地按照易公公的话去做了——她并没有什么厚点的裤子,索性套了两条。原本以为这样做就足够了,但当真的到了静心堂之后,唐云华发现她还是太傻太天真。 要应付这种局面,两条单裤还真是不够,起码得五条棉的…… “取西经,那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静心堂里,一位满脸横肉的大和尚手持一根大棒,正在经台上大肆宣讲。据说焦山寺近些年的辈分排行是金木水火土,这位大师正好是木字辈的。他长得一副凶恶模样,法名倒也霸气,就叫木棒。 所谓人如其名,大抵便是如此了。 “想要成为取经人,必须拥有一颗至善至诚的心!要能够为了取经事业而放弃一切,乃至是自己的生命!” “你们的信念是否坚定?” “你们是否拥有百折不挠的顽强与毅力?” “你们的身体里,是否跳动着一颗诚心?” 木棒法师抛出一连串的质问来,大家闻言纷纷挺直胸膛,大声表示以上品质自己都有。木棒法师却摇了摇头。 “这些东西有没有,你们说了不算,要由我来亲自检验!” 木棒法师说完,竟然从背后牵出一条黄白花的小狗来。这是一条很常见的小土狗,学名叫中华田园犬,顶着一个黑鼻头,大眼睛湿漉漉的。它有点怕生,不时地想往木棒法师身后躲,可惜它的主人虽然是个和尚,却没有什么怜狗惜猫的慈悲心肠,毫不客气地将狗拽出来,木棒一指,小狗只好可怜巴巴地走上前来,开始挨个在学员们的脚边伸着鼻子嗅。 在路过大多数人身边的时候,狗都只是轻轻地用鼻子哼了哼,但这其中却有那么几个人,狗才刚刚闻了一下,便大声叫了起来,唐云华也是其中之一,木棒法师用根棒子在这几个人身上各碰了一下。 这棒子一捺多长,手指合握的粗细,形状不太和谐,而且材质十分古怪,像是水晶,又有点像玉石,发着白莹莹的光。奇妙的是,它在接触到人体的时候,白光中竟然染上了缕缕黑色! 被狗叫了的一共有四个人。第一个人的黑色并不多,只在棒子上染出了几个黑点,不过这黑点形状不一,有的像猪蹄,有的像鸡腿。木棒法师拍了拍那家伙圆滚滚的肚子,给予忠告道:“居然能肥成这样,真要选你去取经恐怕都没马驮得动你!先去那边靠墙站着,等会儿再收拾你。以后记得少吃点肉,口腹之欲给我戒了!” 被教育者本来还有点不服,挨了一棒子后老实了,乖乖地贴墙站着。 第二个人身上的黑色多了一些,丝丝缕缕的在棒子上缠出了许多交错的线,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张缩小的网。木棒法师眉头一皱,一巴掌拍在了那家伙后脖子上! “没定性的东西,年纪轻轻的不学好!有那个时间天天去玩女人,不如多修炼!” “大师,小生也是没办法的呀。”那人摸着脖子反驳道,“小生其实并不好女色,但是偏偏有那许多模样俏丽的二八少女瞧上了小生年少英俊,日夜缠着小生去跟她们行那云雨之事……” “滚,墙角站着去!” 第三个人的黑色就更浓了,几乎将半只棒子都染成了黑色。 木棒法师:“……你杀过生?” “俺以前是个屠夫。” “墙角谢谢。” 最后一位是唐云华。因为那狗到了她身边连味都没敢闻就嗷嗷叫着夹尾巴跑了,木棒法师特地把她留在了最后一位检查。 然后还没等到她身边,那棒子就先炸了。 唐云华自觉自动往墙角走。 “站住!”木棒法师大声喝道。 于是唐云华站住了。 满地的碎片中,唐云华发现木棒法师脸色变得铁青。他的眼睛仿佛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一般,手中的木棒在微微发抖。 “你们都回卧房去,今天的课到此为止!”木棒法师突然叫道,这话却是对周围其他学子们喊的。他的神情十分严厉,手中大棒打起人来也很疼,别的学子虽然不怎么情愿,还是陆陆续续离开了静心堂。 等到别人都离开之后,木棒法师神情一凛,手中大棒已经指住了唐云华,高声叫道:“你是哪里来的妖怪?到清泉寺来究竟想做什么!” “我不是妖怪。”唐云华皱眉,“我是人类,也是大唐的子民,大师您还请不要乱说话!” 木棒法师神色未定,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事情。他咬了咬牙,终于说道:“你……既然不是妖怪,就去那个蒲团上跪拜一下佛祖。你身上冤孽太多,需得……敬祭多日,方有可能化解。” “……”所以说最根本的目的其实是这个么?唐云华没做声,默默转过身朝后面走去。静心堂尽头供奉着两座佛像,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其中左边的佛像已经有些开裂了。是以跪拜的人通常都会拜右边一尊完好的佛像,蒲团也是放在右边的。 唐云华不怎么情愿地跪在了蒲团上。她低着头,对面的佛像在看着她笑。唐云华不知为何,总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她挪了挪腿,又挪了挪腿,最后终于悄悄直起身子,悄悄把蒲团挪到了左边。 身后的木棒法师刚开始的时候还一直绷着个脸,怀疑地绕着她转来转去,不时说上两句,叫她不要东张西望,不要动不动挪腿。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就没声了,整个静心堂安静的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说起来她跪了也有一个多小时了吧,腿都快麻了。刚才似乎有听到拉门闩的声音,这么久都没动静,搞不好木棒法师有事临时先走了呢。 唐云华这么想着,便偷偷地回了一下头,只隐约看到一个高大身影立在后面,她赶忙把头又扭了回来。但是回头想想,她又觉得不对,那个影子的体型跟木棒法师似乎不太一样。唐云华略微犹豫,还是又回过头去看。 只见身后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敞开了,外面是黑黝黝的天,却没有半丝冷风吹入。而木棒法师已经倒在了地上,脸上还凝固着一抹惊恐神情,手中的大棒滚落在一旁,上面沾染着丝丝血迹。 唐云华一怔,飞快起身想要过去查看,却发现双脚被牢牢钉死在地上,许多冰凉滑腻的东西顺着双腿渐渐收紧,并飞快地缠绕向上。 无数条灰黑色的藤蔓从她脚下喷薄而出,无风自舞。 霎时,佛堂如坠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