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晚间下训后,时间就突然变得廉价起来。
白天,一分一秒的时间都需要成倍的汗水与忍耐去匹配。而当太阳落山后,瘫坐在寝室里,既没有非做不可的事,也没有什么事会主动找上门来。疲惫的人们往往打开手机一个接一个刷着视频,似看非看地刷着。
但这颓丧的循环,正发生着一些不起眼的变化——
【所以你其实还挺喜欢云梦这边饮食的?】
【应该说是还算适应吧,毕竟和我家那边差异不大。】
想了想,我又补了一句:
【可能是南方潮湿的缘故,做菜都会放很多辣椒。】
【以偏概全了噢,广东做菜就不怎么放辣椒。】
【所以学姐你不喜欢吃辣嘛?】
【不啊,我挺喜欢的。】
【还有,说了不要叫我学姐啦。】
那该怎么称呼霍钰呢?“钰姐”?听起来怪怪的;“小钰”?学弟这样称呼学姐真的会合适吗;还是说干脆就直呼名字好了呢?
虽然是个很小的问题,却让我有些为难。
【对了,今晚各班班导会下寝检查各寝的内务情况,你们做好准备噢。】
【诶?学姐你会来我们寝室吗?】
【想什么呢,我去的是女寝。】
【噢噢,对噢(笑哭)】
尽管学姐似乎并未在意,但我还是被自己的蠢话一时弄得非常尴尬,只能发个笑哭的emoji。真该早些改掉自己这动不动就犯蠢,说话时还习惯不过脑子就脱口而出的坏毛病……
等等,学姐去女寝,那来我们男寝的,不就是我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吗?
新生刚进大学就得罪人无疑是不聪明的选择,更别提得罪的对象还是班导。而且如果只是一般的班导也就罢了,熬过军训这段时间便可再无关联。可偏偏尹渊在物电院还是个非常有话语权和凝聚力的重量级人物。
而我那天却是那样直愣愣地把尹渊弄得下不来台。尽管事后我也并不认为新生乖乖给学长学姐们“爆金币”就是对的,但我还是很后悔在一时冲动下,选择了一种几乎最激烈的处理方式。
好在这里是云梦师大,不是韩国中学,不会发生韩剧中“厕所踩头”的霸凌剧情。
但相比一件确定会发生的事情,不知何时来临的不确定性也许才更加可怕。“尹渊”这个名字一直在我心中萦绕,像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始终悬在我的头顶,我不知道这柄剑会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落下。
几天前,再次在军训场地上见到尹渊时,我已经做好了至少在我自己看来是万全的准备,鼓足勇气,像甲板上严阵以待的水手迎接暴风雨般去直面他的惊涛骇浪。
但我等待已久的报复并没有来。
尹渊并不是专程来收拾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学弟的,甚至连顺便教训我的打算都没有。他还是和往常那样,静静地站在那棵大树下看着我们训练。他的目光几乎没有投向过我,反而在李向阳和一些同学身上有所停留。
看样子尹渊似乎已经忘记了那晚短暂的不愉快,但我却开心不起来。我不觉得如此心高气傲、被人们簇拥着恭维追捧的尹渊会大度地宽恕一个学弟对他的不敬。也许他只是一时没想好要怎么惩罚我,又或许是在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一击致胜。
可如果,他真的忘记了呢?这样就能够当作一切都未发生过,那晚的冲动也只会静静地躺在我的记忆中,而不会带来任何现实的后果。
这应该是最好的可能了,但不知为何我依然开心不起来……
【还有件事儿。】
本以为下线了的学姐又重新出现了。
【你的那些书稍微藏一藏吧,要是给尹班导看到,他又会多嘴吧?】
【学姐,为什么尹渊看到那些书就会嘲笑我呢?】
她和尹渊是同学,知道的肯定比我多,更何况从她刚才的话看来,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可学姐对我的提问似乎非常惊讶。
【诶?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学姐的反应让我非常奇怪,但即便再三思索,我也实在不觉得刚刚这个问题有什么值得感到奇怪的地方。
【……难道我应该知道吗?】
【也是,你和尹渊应该接触不多吧,既然这样也没关系,你之后肯定会知道的。】
【好吧。】
既然学姐不愿意多说,我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了,毕竟人家待会还有事儿得忙,现在能提醒我已经是抽空分心了。
只是学姐这些话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呢…总感觉在哪听过似的。
尽管并不理解其中奥秘,但尹渊不喜欢那些书大概是确定了的,所以我还是决定听取学姐的提醒把那些书全都收起来。
虽说只是“收书”,但要把书藏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能放在书架上,当然也不能放在书桌上,至于放在柜子里,我立即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毕竟姜岚这些书可不是两三本,而是几十本,柜子就算塞满了也不可能装的下,更何况要是真那样做,那柜子中原本的衣物之类的又该何去何从呢?
想到这,我突然灵光一闪,既然自己的寝室没地方藏,那放在其他寝室不就好了吗?只要这些书不放在物理班同学的寝室,就不会有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