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默默陪在侯爷身边,显得她不争不抢,温柔妥帖。
直到赵氏发疯,已然快影响到侯府名声,刘氏才装作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嘴:“赵氏如此忆子成狂,若是再给她一个儿子,不就好了。”
她说出这句话,侯爷果然是听进去了。
刘氏点到即止,并未直接对侯爷提出让自己的儿子裴长远过继。
可很快,她便等到侯爷来三房,对裴家三爷和自己提出想要将裴长远过及到赵氏名下。
如此一来,一方面不会让世子之位落到其他两房人头上,另一方面也能缓解赵氏忆子成狂的疯劲。
刘氏乖巧陪在三爷身边,一声不吭,心底里却是早将这一幕算计到位。
这整个侯府,皆在她掌控之中。
而她亦是在裴长意刚失踪时,就开始哄着自己的儿子裴长远,只说是二伯母太伤心,你若是见了她便唤她一声母亲哄哄她。
裴长远虽然贪玩不爱学习,但却是一个纯良的好孩子。
一听说二伯母如此伤心,叫一声母亲便能哄她,而且自己的娘亲也不在意。
裴长远在见到赵氏时,便唤了这一声母亲。
也正是这一声母亲,改变了裴长远这一生。
刘氏从回忆中缓缓清醒过来,自己也已经走到了赵氏院外,她握紧了手中的药包。
开弓就没有回头箭。
自打多年之前,她选择在裴家三爷面前演了那出戏,在那个雨夜推开侯爷书房的门,在她第一次给裴长意下毒之时,她便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眼前的这条路再黑再暗,她也必须咬着牙走下去。
刘氏无声无息地走进赵氏院中,脚步轻盈地如同一只猫儿,小心翼翼不发一丝声响。
到了赵氏房门外头,刘氏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十分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动静。
她耳力很好,确定了四下都没有人,也没什么异常,才轻轻推开门缝,像是一条灵活的毒蛇迅速潜入房中。
进入房间之后,刘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从前给裴长意下毒是偷偷下在他的甜品之中,这次回了江淮老家,她给赵氏下毒,亦是偷偷下在她每日要饮的燕窝之中。
可今日,她却是要亲手对着赵氏下毒,这种感觉就好像亲手拿着刀杀人。
刘氏拍了拍胸口,平复着猛跳的心口,不敢有任何大意。
让自己保持着冷静,缓缓走向床边。
她从怀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小纸包,缓缓打开,里边是一些淡粉色的粉末。
只要她将这些粉末全然倒进赵氏嘴里,不需要到明日天亮,她就会暴毙而亡。
会不会被太医发现,会不会遭人怀疑,刘氏现在已然顾不上了。
裴长远高中进士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江淮,若是赵氏明日被太医救醒,让裴长意重回世子之位,那他们母子二人如此辛苦又算什么?
她这个做娘的,一定要帮帮自己的儿子。
刘氏自以为自己将一切都算得精准,却不知道从她轻手轻脚走进这房中时,躲在暗处的青芜便将她所有行径看得清清楚楚。
青芜紧紧握着拳头,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一些,额头上也渗出一层薄汗。
她没曾想,这个平日里看来温温柔柔,待下人都和颜悦色的三夫人竟是这种人。
青芜背靠着墙壁,对着外头轻轻连敲三下。
这声音非常轻,可外头墙外蹲着的小厮定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青芜和徐望月约定好的暗号,只要消息传出去,徐望月等人很快就会赶来。
刘氏不知道自己已然落入徐望月和裴长意的圈套,她心口越来越激动,拿着药包的手缓缓颤抖。
神不知,鬼不觉,只要她将这药粉倒进赵氏口中,这事便成了······
将来裴长远就是定远侯爷,而自己才是老夫人。
到时候这些讨厌的人,她要全都赶出侯府。
刘氏越想越激动,缓缓朝着赵氏伸出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氏的房门突然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
刘氏吓了一跳,抬头望去,除了走在最前头的裴长意和徐望月。
她自己的郎君三爷,还有大房四房一家三口竟然全都来了,这场面就好像是过来祭祖。
刘氏缓缓起身,对上众人的目光亦是丝毫不怵。
她既然做了那么多的事,便不怕叫人抓住,大不了就是一死,又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众人看向刘氏的目光,却复杂得多。
今日裴长意和徐望月一一找到各房,让他们过来看一场好戏。
虽然知道他们二人既能说出这话,定是已有了把握,可真亲眼所见,各房还是吓了一跳。
刘氏平日看着温温柔柔的,竟能做出给人下毒这么狠毒的事,实在让人诧异。
而这其中最接受不了的,莫过于裴家三爷。
他已经开始怀疑刘氏的确与自己兄长有染,也开始默默接受。
即使如此,他也能重新接受这个夫人,这个兄长,甚至裴长远这个儿子。
可事实却对他太过残忍,刘氏竟然还是个杀人凶手。
他走上前一步,抢在裴长意开口之前,一把抓住刘氏肩头,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快告诉大家,你有苦衷的对不对?”
“你为什么要对二嫂下手?为什么?”
刘氏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冷冷地挥手甩开裴家三爷,正对上裴长意的目光:“长远高中进士是真的,还是你们骗我的?”
裴长意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对三叔母来说,此事是真是假,重要吗?”
刘氏张了张嘴,却又顿住,面上浮上一抹笑意,的确,不重要了。
她转过头去,深深看了一眼裴家三爷,扪心自问,这些年来他对自己真的很好。
可再好又怎么样?
这个没用的窝囊废,明明给不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为何偏要耽误她?
刘氏看向他的眼神透出一股寒意:“事已至此,三郎就不要问了。”
见刘氏不再开口,青芜和几个婆子走上前来,接过她手上的那个药包。
一旁等着的太医立刻上前检查着这个药包,他仔细地闻了闻,眉头紧锁,面露难色。
又过了一会儿,他眸子瞪大,有些激动地看向裴长意:“裴大人放心,这毒我能解。”
自从他没能验出赵氏中毒,回去后他连饭都顾不上吃,就在翻阅各种典籍,想要找出这种他不懂得的毒药。
可这天下的医书何止千千万,里头记录的毒药也多不胜数。更何况还有很多毒药并未被人所熟知,记录。
这样去翻找医书,无异于大海捞针。
还好徐望月聪慧,想出这个主意引蛇出动,如今这毒药拿在手中,问题便简单多了。
刘氏听到太医这话,面色微微一沉,眼底又露出一抹狠意。
一旁的大伯母蒋氏看着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身子一抖,往后退了一步。
太可怕了,她一直以为这个三弟妹很好欺负,还好她没有对自己下手。
裴家四爷冷冷地扫过刘氏,终究是没忍住,开口问道:“三嫂可有后悔?”
刘氏抬眸看了他一眼,冷笑着点了点头:“我当然后悔。”
“后悔没有在今天晚上,将这药下在厨房,把你们每一个都毒死。”
听到她说这话,孙氏皱着眉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刘氏,这些年来侯府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恩将仇报,做出这么多狠毒的事?”
“待我不薄?”刘氏大笑起来:“给口饭吃就叫待我不薄,那我和路边的猫猫狗狗又有什么区别?”
“侯府待我的好,不过是虚伪罢了。”
孙氏皱着眉头,不敢相信刘氏怎么能说出如此凉薄的话。
裴家三爷没什么本事,这些年来都靠侯府救济,养着他们夫妇二人。
裴长远这个败家子也是赵氏一手拉扯大的,刘氏有什么资格怨恨他们所有人?
徐望月上前轻轻拍了拍孙氏后背:“四叔母小心身子,莫要与她动气了。”
她从前在御史府,也会感叹上苍不公,不理解为何许氏要如此欺负她小娘,欺负她。
可后来徐望月才明白,有些人的恶是发自内心,从娘胎里带来的,没有任何道理。
与这样的人讲道理,谈良心,只是浪费唇舌罢了。
见徐望月开口,刘氏这才发现她怎么把徐望月给忘了。
她抬头,看着她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我怎么忘了?告诉我太医有解毒之法的可是你。”
刘氏大笑起来:“我一生自诩聪明绝顶,阅人无数,可以拿捏每一个人的弱点,达到自己的目的。”
“却没想到被你这小丫头骗了,是我轻敌了。”
刘氏知道徐望月聪慧,却以为她只是一个没有心计的小白兔,没想到自己这只狐狸竟落到了小白兔的圈套里。
裴长意蹙着眉头,将徐望月护在身后:“刘氏,待我们回了汴京城,上典狱司里慢慢交代吧。”
刘氏见他这护妻模样,笑着摇了摇头:“行了,你们裴家男人就喜欢装出这副情深,爱妻如命的模样。”
“这天底下的男人又有几个真心疼爱妻子?就算未娶之前为了她要生要死,可娶到手,又真的会珍惜吗?”
“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亦是没有情深义重的男人。”
刘氏冷冷地看向裴长意,轻声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裴长远的身世吗?”
裴长意缓缓摇了摇头,他当然不在乎,他为什么要在乎裴长远的身世?
不管裴长远是他父亲的儿子还是三叔的儿子,于他而言都是弟弟,并不会有什么区别。
他挑眉看了一眼刘氏:“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如今不论你做什么,说什么,都不可能撇清你的罪孽。若你有良知,想要将裴长远的身份说清楚,我们也不会拦着你。”
“若是你想以此要挟我们,那你就想错了,他是我们裴家儿郎,这一点就不会错,旁的事我们不在乎。”
刘氏听了这话,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转头看向她的好夫君裴家三爷。
“旁人都不在乎,三郎也不在乎吗?究竟这儿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听了这话,裴家三爷身子微微一颤,看着眼前女子,只觉这一生的确是错付了。
他摇了摇头:“裴长远是我的儿子,无论你说什么,我也把他当做亲生儿子。若你非要告诉我他不是,那也无所谓。”
“窝囊!”刘氏大笑着,冷冷看着裴家三爷:“你是真窝囊!即是你喜欢如此,我也不说什么了。”
“我落在你们手里,今日就认栽,要杀要寡,悉听尊便。”
她又转过头,看向太医冷笑着说道:“我们刘家有的是特殊的毒药,你当真以为自己能找到?”
“你们大可以让他试试,到时候人命没了可别来找我。”
听了刘氏的话,徐望月蹙眉,一时分不清刘氏是最后的生死挣扎,还是说了真话嘲讽他们。
她转过头看向太医,镇定自若地说道:“太医尽管去试,我母亲性子刚烈,若是知道刘氏做过的事,她定是宁可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也不愿意我们对这样的女人低头。”
听得徐望月的话,太医点了点头。
刘氏面色一变,什么话都没说,由着几个官兵模样的人将她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