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看着底下跪着的三皇子和陆遮,眉眼间是压不住的怒气:“你拿出这些东西,是要告诉朕,太子做错了许多事?”
三皇子已将裴长意辛苦收集来的证据全都上交给了圣上,此刻跪在殿下,已然是充满了壮烈赴死的决心。
他迎着圣上愤怒的眼眸,用力点了点头,厉声说道:“父皇,我并非是想证明太子错了,而是想要替着天下苍生争一个公道。”
“太子所做的事罄竹难书,若是父皇继续偏袒他,又将天下万民置于何处?”
“放肆!”圣上语气里有一些发颤,心里不由自主怀疑着,三皇子是不是为了夺嫡才刻意陷害太子。
毕竟,若是太子倒台,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便是三皇子。
似乎看出圣上心意,三皇子跪地行了一个大礼:“父皇明鉴,儿子今日所说这些话,全都是为了黎明苍生,为了父皇你。”
圣上还没开口,就听外头太监着急来报:“顾将军求见!”
顾怀风?
圣上眉眼一紧,他早知道三皇子今日带着陆遮前来,怕是此事也有裴长意参与,他倒是没想到顾怀风镜也参与其中。
随着圣上点头,太监迎了顾怀风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一板车一板车的兵器。
圣上皱了皱眉头:“顾怀风!你可知大殿之上不可带兵器,你这是为何?”
顾怀风没皮没脸地笑了笑:“回圣上的话这些不是兵器,是贼脏。”
“贼脏?”圣上眉眼间掠过一抹诧异,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是说,这些便是你丢了的那些兵器?”
顾怀风点头:“圣上英明,果然这天下,什么事都瞒不过圣上的眼睛。不过圣上或许有所不知,这些兵器是我在何处找到的。”
“何处?”圣上有些好奇。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在何处找到又有什么奇怪的?
见圣上开口问了,顾怀风一字一顿地说道:“凤岐山。”
太子殿下的领地。
太子,又是太子!
圣上皱起了眉头,不明白他们为何一个个地都容不下太子。
见圣上面色不对,顾怀风继续说道:“三皇子已将太子罪证都上交给圣上,只需要圣上仔细看一看,便能知道。”
圣上看了一眼三皇子递上来的罪状。
写得有理有据,清清楚楚。
其中还包含了各种人证的认罪书,圣上虽还未派人去查,但以他的感觉和经验来说,这些书信应当是真的。
特别是顾怀风推来的那几车兵器,在阳光下金光闪闪,让人看了便挪不开眼。
那些兵器代表了什么?
圣上出生于帝王之家,最是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圣上才会如此小心谨慎,不敢置信。
太子若真偷偷换下兵器且私藏着,便是有了造反的心思。
他已经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究竟为什么还要造反?
似乎是看出圣上所想,三皇子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道:“父皇永远在万人之上,所以不能体会到有些东西等着旁人施舍,不如自己想办法握在手心。”
听到三皇子这一句,圣上龙颜大怒,面上的神情差点便控制不住。
他早知太子不靠谱,做下了许多荒唐事,科举舞弊,买官卖官,连赈灾粮银都被他吞了不少。
这些事,他这个做父皇的,都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为何还不知足?
圣上沉默了很久,低眸看向跪在地上的三皇子和陆遮,又扫过一眼,站在一旁的顾怀风:“除了你们三人,还有谁?”
顾怀风听闻圣上这句话,身子微微一颤,心里已经暗暗骂到昏君!
都在这种时候了,不对付太子,还想对他们这几个知情人下手吗?
他咬了咬牙,正准备将一切都独自认下。
就见圣上勾唇一笑:“还有裴长意那小子吧?”
不等他们回话,圣上抬指,轻捏了捏眉心:“孤累了,你们先退下,有什么明日再说。”
他要好生想想此事该怎么办。
三皇子心口一沉,抬头看向圣上,只觉得父亲似乎一瞬之间老了许多。
这一夜,或许是他们这些人的最后一夜,或许是太子安稳度日的最后一夜。
圣心难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明日究竟会有什么结果,谁也说不清楚。
待他们几人在明月楼再次相聚,连一向隐忍内敛的三皇子都垮了脸,一连骂了好几声昏君。
倒是裴长意最为镇定,给徐望月点了好些菜。
“明日之事就等明日再烦心。若是圣上真要将我们这些人都铲除,今日就更该好好吃上一顿。”
听着裴长意这话,三皇子忍不住笑起来:“弟妹,自从长意娶了你,整个人豁达了许多,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徐望月笑盈盈地摇了摇头:“做人本该如此,并非是因为我。”
她见顾怀风心神不宁地坐在一旁,便举杯碰了碰他的杯子:“顾将军若是放不下我长姐,今日便回去见见她,刚好将此事对她说一说。”
“若她愿意陪你一同赴死,那过往种种,你也且放下,原谅她一回。”
“若她当真舍你而去,那顾将军也好做个明白鬼。”
顾怀风不得不承认,徐望月太聪明了,这几句话说得一针见血。
他举杯,冲着徐望月笑道:“好,我此刻便回去。”
活着的时候,他可以做个糊涂人,可要死了,他得做个明白鬼。
见顾怀风如此着急离去,裴长意又挑了挑眉看向陆遮:“陆兄呢,可有什么要对望月说的?”
“如今我们都是要一同赴黄泉的人了,我也不同你吃味,允许你对她说上三句话。”
陆遮大笑起来,在徐望月的记忆里,他似乎从来没有这般笑过。
他一边笑,一边冲裴长意摆了摆手:“裴大人好生大方,到死了也只给我三句话?”
他正了正神色,抬起头来认真看向徐望月,缓缓举杯沉声道:“望月妹妹你且记住,黄泉路上一定要喝上那杯孟婆汤,下辈子不要再等裴长意了,等我来寻你。”
他抬头看向裴长意,一字一顿道:“你瞧,说三句便是三句。”
陆遮脸上带着笑意,心口却满满皆是苦涩。
若是他当初能早一步,或许此刻徐望月深情相望的人便是自己。
他当时应下徐望月的话,允了他们抢婚的计策,并非是他想明白自己对她并非爱慕。
而正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深爱徐望月,即是如此深爱她,便应该由着她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而不是以爱为名,将她捆在自己身旁。
徐望月意识到这一点,神色间有些恍惚,大抵明白了陆遮对自己的心意。
她未曾开口,只举起茶盏,以茶代酒,敬了陆遮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