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很黑了，穆蓉抬头看了一眼，月亮的光已经完全被乌云遮蔽，只剩下篝火的光芒，那方，岚二嫂子和两名丫鬟也已经熟睡。

白水烤着鱼，烤得黑乎乎的了，又抓起一条鱼继续烤。

穆蓉也坐了下来，也烤起了鱼。烦躁烦闷之际，她居然想要道歉！

这种莫名想要道歉的冲动！

这种莫名想要道歉的冲动令她愈加烦闷！她自觉没有错，毕竟白水说那话真是太……难以启齿了过分了。

然后论行为呢，白水对岚二嫂子做的事呢，对啊，他做了什么事，只是一场梦而已！他一个鬼修，相当于“一只鬼”了，那作这恶也应该……但穆蓉依旧无法与之共情，这种没由来的反感却又令她觉得是她做错事了的让她很不爽。

鬼修归鬼修，毕竟也不是真的行为上的恶！可偏偏穆蓉却是能够看到这一切行为背后的。这令她最是烦恼，好歹披着人皮，他也算个人了，那就只能当成人来对待了。

真是见鬼！

心中话毕一刹那，穆蓉忽地又看见了一个白色人影从林子边儿闪过。不知为何，她没有那么多恐惧。倒还有一种想要探究清楚的欲望。

白水见她突然起身，便开口说话了：“喂，你去哪？”

穆蓉道：“我刚才看到个白色的影子。似乎是名少女的模样。”

白水又道：“不是我说啊，这里分明阴阳两界，算是快进入东山的地盘了，有这种东西很正常。”

穆蓉却不以为然，因为那少女白衣自她在溪边抓鱼起就晃晃悠悠了。并且一路尾随。说到“东山”，穆蓉倒是知道这座山，靠近阴阳地带，彼岸花开，雨季野林。穆蓉在手里一凝，凝出一丝法力来。每次靠近这种诡异地带，法力都会有所提升，实在有趣。

白水吃了鱼，道：“你这个样子，跟我们鬼修也差不多了。”

穆蓉知道他说的是提升了“见鬼”的能力，她默了默，道：“什么时候启程？”

“休息一晚上吧！”

夜里寒冷。风吹的一丝丝微微寒。山道远处有风声嘈杂作响，倒是安静得很。

穆蓉转头，就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从黑暗中显现出来。

还真是一名少女。

她头发虽然披散，却也不遮住面孔，凝眸之间，倒让人觉得熟悉。冬日的空气稍微清冷，冷得人想抖，那方白衣少女道：“慕蓉姐……”

穆蓉呆了呆：“穆蓉姐？”

她又道：“是慕蓉姐……”

穆蓉默了默，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又道：“是慕蓉姐。”

穆蓉又道：“你是灵川人？”

到了阴阳两界的地盘，她总算可以“说鬼话”了，总算松了一口气。那少女闻言，依旧喊了一声“慕蓉姐……”。穆蓉不语，忽然从她手中看到一壶酒，篝火映照之下，贴纸上面写了：一日醉。

这少女脸色暗沉，说话结结巴巴的，似乎是一股散不去的怨念在支撑着她“活”下去。穆蓉道：“这酒是给谁的？”

她道：“给，慕蓉姐的。”

她总算能把一两句话听懂了。

“好了，你叫什么名字呢？”

虽然鬼也不大会头痛，除非她在回忆生前的事情，头才会隐隐发觉作痛，用力回忆却在脑海中寻找不到：“我……我不记得了。”

穆蓉又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呢，这里有你要找的人吗？”

她又道：“我也不知道。”

半晌，白水又说话了：“你这样问下去也不是办法，虽然知道她跟上来……不对。”

穆蓉道：“怎么不对？”

白水道：“她跟着我们，肯定是来找人的，那找的是谁呢？找人啊！”

穆蓉看向了熟睡的丫鬟儿和岚二嫂子，决定不打扰吵醒他们。因为，一旦如此，估计他们得被吓魂飞魄散。穆蓉道：“你真的要一直跟着我们吗？”

那少女还是道：“我跟着慕蓉姐。”

太过执着了。作为昔日的灵川界主，哪哪的鬼都喜欢跟着她，又不肯去投胎，偏在灵川边儿上晃悠，如今穆蓉好容易回到人间成了人，却又被跟了。

“她要跟就让她跟着吧！”白水对她道：“隐好了身形，反正那几人又没醒来，吓不了。等天亮了往东山去，多的去了。”

穆蓉不听那白水念叨：“你隐好身形，实在找不到路就跟着了吧！没什么。”

白水却唱了反调：“你还真愿意让她跟着你呀。穆蓉姐。她跟你跟久了你也得出事儿，闲呢。”

穆蓉咬牙切齿，道：“你可别说了啊，你也算是半个鬼了，少扯扯。”

他却转移话题：“东山去，穆蓉姐你还不是放不下执念。”

穆蓉假笑，道：“若我真放不下的是‘执念’，那我就也成了鬼了！少来了。”

白水又道：“那说到底，你还是偏向于鬼界的不是？否则你又为何对我动手。”

“随便你怎么想。”穆蓉道。

“东山那边很恐怖！”白水道。

“恐怖也就眼前的东西，那样了。见多了就好了。”

“说是这样，但事情到了眼前，你怎么可能没反应。”

闲扯扯之下终于白天了：东山。日出的光影晦暗。不知为何，她心中只觉着忧伤，反像日落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