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不再废话,在路上写的诗誊写在一张纸上,此时双手从宽袍大袖中掏出奉上。
仰昊天之莫报,怨凯风之徒攀。茫昧与善,寂寥馀庆
读到此处玉衡帝再看不下去,真就跟拿笔从他心窝子里剜出来的这么个意思,居然当着谢显的面哭了起来,涕泪横流。
谢显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当他是个君王这也长自己一辈呢,就没见长辈这般失态过。便是自己阿爹辞世,阿娘痛彻心扉,却也从未在他面前如此失态。
当下向魏得胜使了个眼色,转身便退出门外。
佯装没看见魏得胜仿若被抛弃的女子一般幽怨的眼神,谢显反手把门关上,玉衡帝的哭声反而更大。
谢显叹了口气,他并不以置身事外的姿态看待玉衡帝,只是从未想到玉衡帝对刘贵妃用情如此之深。堂堂帝王,当着朝臣与近侍不顾体面放声痛哭,那得是心伤到什么程度?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那么天子心伤呢,威力也不比怒要小上多少。
与皇后夫妻离心,誓同决裂与太子父子失和,嫌隙丛生连同新安王玉衡帝怕是都怨上了,新安王几番求见永禾宫,都被皇帝挡在外面。
前阵子上蹿下跳的大臣们纷纷高挂免战牌,都消停了不少。
似乎因为刘贵妃的死,整个政治平衡都打乱了。
谢显分明看见,玉衡帝将整个朝局带入了波谲云诡的境况,动荡将至。
谢显没有去见萧宝信,尽管他的心已经飞到她身上,整颗心里都是她,迫切地想要见她。
或许,该跟她说其实他并不是那么抗拒她。
或许,该如实以告他早对她心之所属。
只是如今他回到建康,背地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多事之秋,他还是万事小心。他可以被指责被弹劾,不能累了萧宝信。
可是,真的很想她啊。
谢显在回谢府的车上连帘子都没挑,他发现,自从确定了心意后,他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早在谢显进宫复命,清风已经回到谢府向谢母报平安,等谢显从宫里回到谢府,府里早已经准备周到。谢母吩咐谢显回府不必先去见她,让他先沐浴更衣,再与她一同用晚膳。
谢显到时,谢祭酒脸色阴沉地正往外走,看就知道是被谢母给撵出来了。
“三叔。”谢显上前见礼。
谢祭酒挑了挑眼皮,欲言又止之后将声音压的极低:
“你才从宫里回来,和皇上说过话了?你可知道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朝中人心惶惶,太子已经是十天之内第三次被皇上当众斥责。皇上莫不是想换储君?”
文中谢显所写诗句取自南北朝谢庄的宋孝武宣贵妃诔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