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东听了默不作声,半晌道:“你公爹做官可真是精道。”
沈浣画放下东西,走进阁子,给沈江东添了茶,沈江东问:“兰成呢?”
“会诗去了。”沈浣画犹豫了片刻,“公爹想让兰成进翰林院,谋一个庶吉士。但是我和兰成商量过了,我们听你的,还是放外任的好。”
沈江东连连颔首:“就是这样。趁早离了府上这一窝乌七八糟的亲戚是正经。”
正说着,传来了叶端明殷勤的笑声:“亲家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沈江东连忙应付叶端明去了。
如此过了一段时日,思卿也随着长嫂沈浣画外出会茶,进内廷和公侯王府与宴,到叶府别馆小住。然有一日府上对思卿的态度忽然大变,枕流洲门庭若市,连四太太都低声下气来奉承思卿。
思卿知道了其中缘由,这日晚上越想越觉得怒不可遏,先是大哭了一场,然后孤身一人去找叶端明算老账。
叶端明的书斋周匝虽安安静静的,守夜的下人见远处有单薄的人影,乍着胆子迎上去,把灯笼提高一些,轻声问:“是大爷来了?”
“是我。”随着清越的女声,身着水色长衫,白挑线裙子的女子走到灯下来。
守夜的小厮连忙打千儿,心知这位刚从南边被寻回来的叶府大小姐叶思卿不好惹,且即将入宫为主位,更是惹不得,陪着小心轻声道:“相爷说有几件顶要紧的事情要处置,不叫小的们打搅……”
思卿清冷的眸子扫过来,在昏暗的灯影下格外冷冽。小厮无端打了个寒颤,心想这位大小姐虽是民间长大的,威势倒是不得了。
思卿淡淡道:“灯笼给我,没你的事,下去罢。”
小厮连忙躬身应下,一溜烟不见了。
思卿提着灯笼推开书斋的大门,推门是袖子里藏着的短剑险些掉出来。思卿左顾右盼,连忙往袖子里掖了掖。
尚书令叶端明听见声响,恼呵:“是谁!”
“是我!”思卿随手把灯笼一抛,走上前,拿一双眼睛逼视着书案后端坐的生父叶端明。
叶端明双肩向后展开,身姿颇有气势,远看好像不动声色,实际上眼睛却看向别处。
父女两人拉开谈判的架势,对峙了许久,叶端明正待开口问思卿有什么事说,思卿却抢先冷冷道:“我千里迢迢从南边回京来,可不是为了认你这个从未抚育过我的‘父亲’”。
她把“父亲”二字咬得很重。
叶端明当年亲手抛弃尚在襁褓的女儿,现在又被女儿当面嘲讽,脸上挂不住,不禁勃然大怒:“你混账!”
只听“噌”地一声,叶大小姐的水色琵琶袖里忽然弹出一柄短剑来,剑锋森寒,吹毛立断,剑尖对准了叶端明。
“你!”叶端明又惊又惧,“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还要弑父杀君不成!”
小厮听到了声响,在书房外试探:“老爷?大小姐?”
叶端明身子一颤,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滚!滚远点,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靠近书房!”只听一阵簌簌声响,想是小厮跑远了。
思卿一边笑,一边发抖,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说得不错,我就是打算弑父,你在后面继续推我一把,我也能如杀君。反正叶家打小抛弃我,我就拉着没心肝的叶家一起犁泥,如何?”